我和三个怨种前夫(342)
作者:妤芋
从密密麻麻的针脚中擡起头,望向院子里梧桐树的间隙里,他也总在想,他去世后姜冻冬会不会更加孤单?
他原本没这份担心的。他以为姜冻冬能调节好一切。是的,没人觉得姜冻冬会被孤独打败——大概裴可之也这样认为。但是在裴可之去世后,柏砚突然发现,哪怕是生性乐天的姜冻冬,也会陷入难以走出的情绪困境。
把生命延迟到姜冻冬死亡的后一天——这似乎是最优的选择。
可是,他真的要为此放弃自己的生活吗?头一次的,在面临和姜冻冬有关的选择面前,柏砚思考起了自身。姜冻冬真的需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又思考起了姜冻冬。
最后,柏砚有了答案。
他不会再踏入同一条河,也不会再犯下自以为是的错误。他已经犯过一次,将他和姜冻冬的生活都毁掉了。这次,他不再以姜冻冬的感受为自己的感受,也不再以自己的选择为姜冻冬的需要。
“不。”柏砚掀开眼,望向医生,“我不会住院。”
在医生无奈的注视下,他回答,“他会希望,我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
从康複医院回到工作室,正好是傍晚。
奔波了一天,柏砚也倍感疲惫。他慢吞吞地走在通往商场的路上,打算买些番茄回家。
在退休以前,柏砚对吃食全无热衷,厨艺仅仅限于把食物弄熟。在他看来,食物唯一的用途就是社交。如果只是为了果腹,不如直接扎一针营养液。
然而,如今独居的他破天荒地研究起了菜谱。柏砚也不知道为什麽。好像买菜、做饭、坐在窗边吃,听着菜刀咄咄咄落到菜板上的声响,闻着满屋子充盈的热气和食物的香味,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虽然总被姜冻冬吐槽他做菜像做实验,但柏砚乐此不疲。
等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终端正好被接通。姜冻冬的大脸占满了整个屏幕,他的眼睛滴溜转,四处端详柏砚的厨房。
“你在做啥菜呢?”姜冻冬问。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姜冻冬都会和柏砚通话。即使不方便,也会发讯息问问。他的目的很单纯,单纯担忧柏砚搞创意料理搞得食物中毒了。
对于柏砚和姜冻冬两个独居老人而言,这样定时的联系倒也不错。
“我在进行父子分离手术。”带着口罩、护目镜与实验级别一次性手套的柏砚如此回答道。
他的手一左一右地拿着试管和量杯,橄榄油顺着杯壁滑下,小心翼翼地临近205毫升的红色刻线处。
姜冻冬的大脸拉远了些,他已经不会再被柏砚时不时的诳语给吓到了。他嫌弃地露出死鱼眼,“说人话。”
柏砚放下的仪器,拿起身前的铁盆,给姜冻冬看,“在把鸡腿从蛋液里拿出来,準备油炸。”
姜冻冬,“……”
姜冻冬的死鱼眼更甚,“那你直接说在炸鸡腿不就行了吗!”他环顾四周,又机警地在柏砚背后的料理台上发现另一个如出一辙的铁盆,他指了指,继续问,“那又是啥?”
柏砚回头看了眼,“哦,”他淡定地回答,“那是被浸泡在母亲里的孩子。”
“?”
柏砚转身拿起另一个盆,倾向姜冻冬的视角,里面鲜红的肉正浸在乳白的奶中,“牛奶里的牛肉。”柏砚说,“书上说这麽做会跟滑嫩。”
姜冻冬一边大喊着“无语死了!”,一边关掉水龙头。
柏砚分享完了晚餐,照旧给看了看姜冻冬的。比起柏砚的隆重,姜冻冬吃得要简单许多:一碗红烧牛肉面,用中午吃剩下的红烧肉做。一盘泡椒鸡爪,只需要剔干净骨头就行,以及一碟苹果。
两个人做着各自的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姜冻冬零零碎碎地讲今天整理花园时,在一簇簇兰草下面发现的几颗鸟蛋,也不知道是哪只笨鸟,居然把蛋藏在地里。还好他捡到了,丢进了恒温箱,要不然以现在的温度,保管死得透心凉。
柏砚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谈起些琐碎的小事,譬如他最近最大的苦恼——想要的柔粉色线没有货了,或者某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早上做手工时没看清,针头险些扎进指头里。
“那你扎进去了吗?”姜冻冬被吓了一跳。
柏砚脱下手套,摊开左手给他看,“没有。”
姜冻冬狐疑地盯着屏幕,“你把右手打开给我看看。”
柏砚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但他的伎俩被姜冻冬看穿了,“别装信号不好!”
于是,柏砚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脱下手套,摊开右手。右手的食指上,一块圆形的疤正凝在指尖上,颜色鲜红,红得近乎发黑,似乎才凝住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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