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334)
作者:妤芋
我和柏砚沿着灯光漫步。他想要带我去他这些夜晚常常待的地方,“你会喜欢的,”柏砚和我说,“跟念书时候的后山一样。”
公园不大,但路线複杂,我们绕过一个喷泉,又绕过一条小路,爬上一段漫漫的坡路。一片草坡出现在眼前。
草坡的坡度不大,中间则有一块石头裸露出来,竖着能躺下两个人。这的确与我记忆里军校后山的草坪一模一样,连石头隆起的弧度,和石面上柔和的光泽都如此相似。甚至让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记忆逃逸了肉身,在眼下的时空浮现了出来。
“好奇妙的感觉。”
坐在这块裸石上,我感叹道。
“我第一次看到它,也觉得很奇妙。”柏砚说。
他坐在我身旁,正聚精会神地帮我缝补路途中我不慎被划破的外套。
柏砚的视力大不如从前,现在必须要借助终端的照明系统,才能看清东西。但他的手还是很稳,一针一线,不断穿入布匹里,又被拔出。针脚密密麻麻的,他的神色沉静,一如很多年前,我们还是经济拮据的学生时,他帮我缝补那些大脚拇指破掉的袜子。
我望着柏砚,说不清此时此刻我到底是怎样的思绪。
我思忖了会儿,还是决定向他询问我的困惑,“怎麽突然决定来这儿学刺绣?“柏砚擡起头,他直直地盯住我,“你不记得了?”
“什麽?”我指了指我自己,“和我有关?”柏砚说对。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我。
我举手投降,“给点提示吧!柏砚大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们以前聊过的,”柏砚不大高兴,还有点儿委屈,他说,“你说你要卖棉花糖。”
我似乎想起来了。
这不怪我,我小时候没心没肺,说出的承诺和梦想,就跟我喜欢吃的食物一样,实在太多。
那应该是我和柏砚九岁,或者十岁的时候。我说我长大了要卖棉花糖,推着一啓动就能轰隆轰隆吐出白色糖丝的机器到处跑。
柏砚认真地倾听完,在纸上写写画画,说好。他说那他以后要做裁缝,给人补衣服,缝背包带。
像他现在给我缝外套这样。
‘可你不是想成为大资本家吗?’年幼的我回忆起柏砚曾和我提到过的未来蓝图。
‘这不矛盾,’柏砚向我分析,他说得头头是道,‘首先,我可以雇佣很多工人,开发很多工厂,垄断某几种特殊工艺的布料。然后,大家购买这些布料做的衣服,就必须找我缝补。’‘把这些都捏在手上,我就能成为资本家。’同样年幼的柏砚冷静地告诉我。
#VALUE! 而我的重点全在别的事上。‘噢——’我想象了下无数衣服沖天而降,压在柏砚身上,快把柏砚压死的场景,‘那你要缝好多好多,你会不会很累?’柏砚说,‘我可以外包。’我小时候可不明白外包是什麽意思,但我又觉得这样一直追问下去,会显得我很笨。因此,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像模像样地点头,‘这样会赚很多钱吗?’‘会获得权力,’柏砚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看出我的强装,可没有戳穿。他很耐心地解释,‘冬冬,权力就是影响他人的能力。如果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我绣的图案。那我就获得了权力。’我张大了嘴巴,觉得柏砚就是最厉害的人,‘柏砚,你好厉害!’柏砚矜骄地颔首,接下这句崇拜。
可年幼时就无所不知的柏砚并不知道,我想要卖棉花糖,也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迷上了这个放在嘴里,一抿就化的糖。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任何决心。
然而,我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柏砚却信以为真,真实地畅想过这样的未来。
我忽然觉得很荒诞。聪明的人在不该认真的地方认真了,可他没想过,那其实只是不聪明的人随口说出的话,和‘你好’、‘再见’、‘今天吃什麽’没有什麽区别。
“我真的忘了这回事了,”想到这儿,我对柏砚充满了愧疚,为我过去的没心没肺,“抱歉,柏砚。”
柏砚嗯了一声,低下头接着在外套的豁口处缝缝补补。
我也埋下脑袋,小心翼翼地去瞅他的脸色,“你不会在生闷气吧?”
柏砚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他很平静,“没有,”他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我呼出一口气。
夜晚的风刮过,带来春夜特有的潮湿气。
整个草坡一片漆黑,唯有我和柏砚的这个角落洒满了光。没有月色的夜晚里,我看着柏砚低头时纤长的眼睫,我难得开始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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