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26)
作者:妤芋
沈芸云浑身发抖,呼吸都在发痛。他想蜷缩起来,想环抱住身体。童年被母亲厌恶时,他就这样安慰自己。可他连挪动手指都做不到,他如同一滩烂泥,稀巴烂地碎在地上。
永远骄傲的沈芸云,永远觉得自己最漂亮、最值得被爱、最应该被万衆瞩目的沈芸云,永远热烈地、真挚地、绝对且忠诚地爱着自己的沈芸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産生了恨意。
他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做不到。他无能、无用,又无力。他就是个麻烦制造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为什麽他这样的白癡能活着?还活得这麽好?而像697289这样聪明的、能干的、无所不能的天才却要去死?沈芸云想不明白。
世界正在毁灭,唯有沈芸云所站立的那一方土地拔地而起,不断上升、上升,似乎要将他送回云上。沈芸云拼命向下看——他看见697289站在风暴的中心。
那个苍白的、疲倦的,眼睛下永远挂着浓浓黑眼圈的beta一个人站在荒芜的旷野上。沈芸云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他仰起头,与沈芸云相视的瞬间,他露出微笑。
此后,大地坍塌,海水倒灌,697289张开怀抱,笑着向无尽的黑暗倒去。
第100章 盆栽的出逃(四)
沈芸云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茫。
强烈的光线和长久的睡眠令他发懵,他下意识用手肘撑起自己,坐起身。靠在堆满了各种布艺娃娃的床头,沈芸云坐了好一会儿,绸制的鹅绒被褥又轻又滑,上面还织着两只嬉戏的波斯猫。
他掀开,脚落到绒毛细密的地毯上。沈芸云瞧着羊绒地毯,雪白、蓬松、温暖。他知道在他离开的半年时间里,菲佣并未偷懒,她们始终勤勤恳恳地坚持保养,如此才会有干净细腻的触感。
白皙细腻的墙面,深咖色的橡木地板,沈芸云穿过长长的衣帽间,随着他走出的每一步,盛放各种珠宝配饰的展示柜亮起又熄灭,他的身影明灭不定。
走过陈放各种乐器、乐谱和收藏品的书房,沈芸云来到自己的小客厅,坐在皮质的沙发上,他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母亲。
菲佣按照沈芸云以前的习惯,送上红茶和一柄雕花的镜子,他望见镜面的自己,头发淩乱,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曾经那些鲜活的灵动——即使是基于无知而格外虚浮幼稚的情态,都不见了蹤迹,镜子里的沈芸云,木然而呆滞,像挂着一张脸皮的木偶,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虚无。
“……父亲对我做了什麽?”沈芸云问母亲。
话出口,沈芸云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嗓音也能冷硬到这种地步。他反射性地捂住嘴,看向同样神情冷漠的母亲。他应该感到惊疑、歉意,为他用这种态度向母亲说话,沈芸云明白。可奇怪的是,他的心里什麽情绪都没有。
母亲放下手里的白瓷杯,“情绪域值调整。”
沈芸云恍然。
从苏醒开始,沈芸云便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他的大脑空空如也,什麽也没想,什麽也没思考。他像是丧失了一切感官,既不悲伤,也不痛苦,内心空空蕩蕩,连掷下石头的回声都没有。
而当他尝试回忆过去的事,令他晕头转向的眩晕感率先袭来,他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丧失了对方向的体验,整个空间天旋地转,他两眼发直,手脚软绵,几欲呕吐。
沈芸云拂开菲佣搀扶的手,从沙发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的脸贴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他看见所有人的倒影,菲佣埋向胸口讷讷不敢言的脸庞,母亲嫌弃地向下瞥瞥向他的眼神,吊灯上上百颗切割精细的水晶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整个房间明亮又堂皇。
沈芸云想起来了,697289死了,他太伤心了,坐在697289死去的病床前一直哭,哭个不停,哭到心跳暂停,被送回了首都星的医院急救。他的两个哥哥赶了过来,他们来到病房,见到了醒来后依旧只会哭泣的他。朦胧间,沈芸云听见他的哥哥说,‘哭得烦死了。’
医生建议在心理咨询师的辅助下,让沈芸云慢慢走出情绪。可两个哥哥却认为沈芸云过分失态,‘所有继承人,都知道你哭进急救室了。’
为了挽回颜面,不再闹笑话,他们代替父亲,要求医生给沈芸云进行情绪域值调整。
沈芸云的视线顺着地缝衍生,他看见蕾丝织的窗帘被风吹起边角,洩出金色的光。忽然,黑色的裙摆停在他面前,占据了他的视野。
他的母亲注视着他,冷冷地告诉他,“不要哭泣。”
沈芸云后知后觉地眨眼,几滴被他含在眼眶的泪,顺着他的力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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