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01)

作者:妤芋


作为每年只在冬春两季开发,且主要售卖祭品的临时星球,这儿没有植被规划,也没有山脉设计,风吹得猛烈又强势。

我拢了拢围巾,心有余悸地对柏莱说,“还好你剪了短头发。你要是长发,出门得糊一脸。”

柏莱挑眉,“冬不喜欢长发的我?”

“哪儿有!”我都不知道这小子怎麽从我的话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那是短发的我好看,还是长发的我好看?”

“你长发、短发都好看。”我如实作答。

柏莱却不喜欢我的答案,他嫌弃道,“好敷衍。”

我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

几经周转,我和柏莱坐在一家售有鸡汤馄炖的店,澄黄的鸡汤上飘着菜花,馄炖里的猪肉馅很饱满,煮得正好溢出汁来。现在,我和小莱终于有了两人谈话的时间。

“感觉怎麽样?”我问,“和父母聊天的感觉怎麽样?”

小莱掰开筷子,他低头,一个劲儿地搅着汤,注视着碗里打转的葱花,就是不看我,“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我料想他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突然发起的通讯,正不好意思。老实说,那也是我第一次这麽直白地对人说‘我爱你’这种话,其实我回忆起来,也颇难为情。但我不后悔就是了。

赶在柏莱把馄炖都戳破前,我接着说,“你父亲说,你会是他的继承人。”

柏莱终于停下了筷子,他擡头,望向我,“我没有答应,”他说,“我不想做他的继承人。”

我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得意地塞了个馄炖,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柏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这小子怎麽回事,是改性了,还是在憋什麽大招。”

柏莱不屑地撇嘴,“我没答应。他自作多情。”

裹着鸡汤油的馄炖太烫了,我仰天长啸,呼啦呼啦地吐着嘴里的热气,企图降降温。白色的气接连不断地从我的嘴巴飘逸而出,我低下头,柏莱正把一瓶插着吸管的冰豆浆递给我。

“啊——好多了——”我猛吸一口,被燎到的口腔瞬间得救了。

“吃慢一点啊,冬。”柏莱用说教的语气教训我。

“是刚刚那个馄炖对我图谋不轨!暗算我!”我信誓旦旦地又夹起一个,“这个肯定不会!”

然后,我又被烫到了。

柏莱啧了一声,将我的碗拢到他面前,斜着筷子搅,把汤水上那层通黄的油搅散降温。

说起来,这个法子他还是从我这儿学来的。小时候的柏莱是猫舌头,煲好的汤稍微热一点儿都喝不下去。我就这样搅汤,搅得油都散了,剩下余温了,柏莱才能含进嘴。

“冬又在回忆什麽,好奇怪的表情。”柏莱斜睨了我一眼,把碗重新推给我。

“哪儿有奇怪!”

这家店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就是分量小。我吃了两碗,汤都喝完了;柏莱吃了一碗,又嗦了碗面条。结账时,我不忘给还呼呼大睡的姚乐菜打包了两份馄炖。

回去的路上,我又买了几张夹着糖芯的饼,和柏莱一人啃一张。

“这次祭拜,为什麽要带上我?”付钱时,柏莱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明明只带姚乐菜就可以了吧。”

我撕开烤焦的饼,焦黄的糖流了出来,我无奈地摇头,“哪儿有这麽多为什麽。”

柏莱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问起别的,“冬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是说我的梦想?”

“对。”

我轻咳一声,我早就过了谈理想和抱负的年龄了,也早就过了轮到我夸夸其谈的时代。要我重述我的理想,二十多岁的我会答得铿锵有力,但眼下我已经六十九岁了,再谈论起这个话题,我心中多少有些羞耻。

可是见到柏莱那张正值年少的脸庞,我还是愿意按下那点儿微妙的耻感,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啊——我是个空想家,做的很少,想的很多,总被人们赋予过高的赞赏和期待。”我坦诚道,“我想要的是融合,想要这个世界为每个人提供更多向善的机会,想要恐惧消融后没有仇恨的世界。”

在柏莱张嘴想要说什麽时,我举起手,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语,“我的老师并不认同我,她总觉得我太过理想,太过软弱……”我接着说,“这的确是我的缺点。很多时候,我都不够强硬,我总是认为我不应该强迫别人什麽,也不应该让别人为我牺牲。这麽多年以来,我做的事很有限,顶多是尽力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作用。”

柏莱似乎仍然想要反驳,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知道,在这个孩子眼里,我十全十美,完美无瑕,他一向将我对我自己的客观评价认作是妄自菲薄。我笑着摇头,抛出别的话题,“你呢,小莱?你要走怎样的道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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