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26)
作者:妤芋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奚子缘,陷入了妄想与不知所措中。色彩从他蓝色的眼睛里扩散,生机从他的身体里勃发,阴郁的天霎时间变得斑斓,似曾相识的悸动向我袭来。
有那麽瞬间,我以为我见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的人。那个人永远地停留在我的二十多岁,是滴落于浑浊水桶的彩墨,是消失在茫茫天河,流向爱与生的鱼。
后来,做了两年的同学,我和奚子缘逐渐熟络。我的喜欢仍在持续,但不猛烈。我会下意识地照顾他、倾听他,偶尔在他词不达意,语无伦次时帮他向别人表达他的意思。每每此刻,他总是格外感激我,周围的同学也频频向我和他投来暧昧的目光。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喜欢他。尽管的确如此,可我从未想过要追求他。我觉得做朋友也挺好的,没必要成为情侣。更何况我和他之间的年龄、经历都相差颇大,我们在灵魂上并不兼容。
总而言之,我对奚子缘的喜爱更类似于朋友间的好感。那麽——当奚子缘对我说,‘我们在一起。’,我为什麽要答应呢?
或许是因为我想起了那条能一边仰泳一边鼓掌的鱼,或许是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神似曾相识,都是如出一辙的‘请帮帮我’,我答应了他。
然而,我答应他,期待和他的恋爱,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和他很难长久。这种认识大概与我的感情态度的转变有关。这种转变不是指向消极,而更类似于漂在海上的船,既不寻求,也不逃避,只是向前航行。
‘其实和他相爱的过程中,你并没有全情投入,对吗?’
陪奚子缘去心理咨询时,他的医生曾单独这麽询问过我。
我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不是的,我投入了。’
我说,‘只是在投入的同时,我也知道这段关系会结束。’
医生认为我的这种想法是由我的前两段失败的婚姻所导致的。我不认同。
我觉得我这样的态度只是源于我的近乎赤裸的坦然。我四十多岁,终于能完全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喜欢与厌恶,来到与离开。我早已不再企图紧紧抓住那些攀顶巅峰的爱,以为这样就可以永恒。世上所有东西对我而言,既是缓慢而持续,又是颠簸且起伏,自深海流向沙漠。
感情态度没有对错可言,但对比婚姻后期他炽热直白的爱意,我这种寡淡平静的状态,实在有失公平。
和我结婚的第三年,奚子缘向我敞开了心扉,他告诉了我,他的作为狗生活的童年、乱性的原生家庭,以及主宰他人格的omega。
他向我道歉,为他在和我缔结婚姻关系,仍与名为玟的omega保持了两年的关系。
我不怪罪奚子缘,也不怪罪玟。不仅是我对他们始终抱有对待小辈的包容心态,更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受害者。仅此而已。
遗憾的是,受害者也会以相同的方式伤害另外的受害者。仿佛这样他便能够否认创伤,便能够成为加害者,而非另一个正受苦的人。玟靠伤害奚子缘获得短暂的疗愈。他像他父母那样,把奚子缘视作自己的狗,而非一个人。
奚子缘讲述过去时总会不停地搅着手指,眼神飘忽,叨叨絮絮,将一句话翻来覆去重複讲五六遍。那是他焦虑、紧张的表现。
‘我不想再这麽下去了。’奚子缘和我说。讲到这儿,他突然他停下搅手指的动作,努力地、强迫自己违背自闭症本能地直视我。那是第一次,他用苍蓝色的眼睛望向我,仿佛企图望见我的灵魂。
‘我爱你。’他对我说。说完,他抿住嘴,把嘴抿成一条单薄的线,透出一种紧绷的羞涩。
我被他的话烫到了。
我从没想过会听见奚子缘对我说这句话,以至于我的大脑死机,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我对他说好,‘别这麽下去了。’
就这样,奚子缘彻底断了和玟的联系。
后面两年里,我们相处得很好,他做饭,我洗碗。每周三我们同在的项目小组会在五点结束,来不及做晚饭,我和他干脆把这天定义为餐厅日,奚子缘不擅长做决定,我又总是‘都可以,都行,没问题’,因此我们俩干脆在点评网站上随机选择没有尝试过的餐厅。如探店那样,有时踩雷,有时收获意外之喜。每个月我们至少出去玩一次,玩得简单,野炊、露营、爬山,不外乎这几样。
依照奚子缘的状态,我们的生活大体上是规律有序的。鸡飞狗跳的情况当然也有,譬如我不小心吃到毒蘑菇,坚信自己是颗草,要埋进土里。
奚子缘又不会拒绝我,只能哼哧哼哧地埋头和我一块儿挖坑。坑有了,我跳进去,他再按照我的指挥,哼哧哼哧地填土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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