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94)

作者:也逢春


“淳于翕欺君罔上,师州刺史赫连诚奉旨将其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酉时,官舍的上房门前,赵云清从外面匆匆往回赶,正撞上出来的裴云京。

“明公还没醒?”

赵云清在外头走一遭,甲胄上除了寒气,还有一股温热的血腥味。

裴云京摇摇头,低声叹道:“这回明公冒进了,他将老太爷太夫人挂在心尖,若非李侍郎那一句撕心裂肺,明公也未必会单枪匹马去救人。”

“先别管李侍郎王侍郎,眼下外面可都乱了套了!”屋内尚有老太爷太夫人随侍,赵云清一把将人拉到廊下,说话飞快,“他慕容裕趁人不备,竟将淳于翕斩于车前,还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赫连诚做师州刺史——一介乡野匹夫,他知道刺史这两个字该如何写吗?”

裴云京却丝毫不意外,反问道:“那你何不带人前去阻拦?”

“慕容裕到底是大梁天子,且百官随行,这麽多双眼睛看着,若是平日里怠慢些许便也罢了,”赵云清虽不聪明,可也知道明公未醒,万事不宜轻举妄动。他回瞪一眼,眼角眉梢带着埋怨,“这会子带人阻拦,岂不正落人口实?”

裴云京倒被瞪出一派好脾气,“你既知道他们忌惮明公,那便让那个赫连诚摆几日官架子又何妨?”

赵云清一愣,“你言下之意——”

“师州刺史既非阎罗判官,死过一个,难道就不会死第二个?”裴云京端的一派儒将风範,说的话只叫人不寒而栗——

“坐得上刺史之位又算什麽了得?也得有能耐坐稳当才成!”

第041章 拷问

四九将近, 江左百姓头顶的阴天突然见暖,铎州父母官剸繁治剧,席不暇暖, 离家不过三日, 第四日清晨便有人登门求见。

“老爷不在, 表公子请回吧。”

谢府府门虚掩, 自门缝里瞧那位表公子,其身后跟着的大约是位管事,只是他周身衣料单薄,甚至不如谢府看门扫地的仆役。

南北二谢原属士中当轴,其中三亲六眷,四姻九戚数不胜数, 能登堂入室的却实在不算多。

就譬如这位表公子站在阶前卑躬屈膝,谁料想他正是堂堂介州刺史妻兄, 谢懋功。

“敢问从舅此去何地, ”谢懋功面色蜡黄,说话的声音虚乏,“何日才能归家?”

“主子的事咱们做仆役的向来不好多嘴,”那仆役说着话, 手中活计却不停, “不如请表公子再等上十天半月, 那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十天半月, 怕不是要等过年。

“表公子还有何吩咐?”仆役懒得听谢懋功嘀咕, 话还没说完, 脚下一转就要走, “没有的话仆就先退下了。”

谢懋功可等不起,他顾不上大庭广衆, 当即去拉仆役的衣袖,脖颈后的红晕直染上耳尖。

表公子这神色看得仆役内心发笑,他低下头轻轻一挣,“表公子请说。”

“待从舅归家,烦请通传一声,”谢懋功到底也没旁的办法,只能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指望眼前的仆役能救他全家的命,“就说谢懋功来递过名刺,有要事求见。”

“仆记下了。”

说完话便真该走了,谢懋功一步三回头,走出谢府庇荫仍恋恋不舍,没一会儿,谢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后钻出另一个仆役来——

“这表公子有段日子没来了,今儿吹的什麽风?”

“秋风呗——”那仆役舞着扫帚,心思却不在正事,“原以为他妹妹做了刺史大人的正妻,总该沾着些光吃香喝辣的了。”

“这麽多年,咱们这位表公子许是被惯宽了胃口,不满足于岭南这种小地方来的银钱了呗——”小仆役还待再说,忽而扫见转过头来的谢懋功,他赶紧拉了拉旁边的袖子,“他听见了,快走快走!”

谢宅的两个仆役声音并不大,只是做人晦气,听个腌臜话都能赶上热乎的。谢懋功不敢辩驳,心里又气不过,窝着满肚子的火沖自个儿乱发,“我哪里有次次打秋风!”

管事的倒是不怕人议论,他们这一趟不就是来打秋风的麽,眼前要紧的是抹去家中账房羞涩的账面,他数着手中这几个秃噜子儿,心里只犯愁,“公子,咱们只剩一贯五铢钱了,回乡的路费就要一半,加上食宿——从舅老爷突然出远门,莫不是刻意躲着咱们呢!”

谢懋功摇摇头,心里仍抱一丝希望,堂堂铎州刺史大人,何需躲着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他只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会,这些个高门大户,面子比里子金贵,否则早不必搭理咱们这些穷酸亲戚。”

“可老夫人说年前祭祀的东西还没有着落,”管事的扫过周遭,压低了声音,落在谢懋功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家中米面也快见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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