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298)

作者:也逢春


——

“你猜那做法的道士如何说?”

几日后的黄昏,大司马府院中,谢元贞扫过身边侍奉的念一,又转向陆思卿,“道士如何说?”

“他说谢懋功果真是有邪祟缠身,本打算当晚设坛做法,抓邪祟的原形,”陆思卿龙飞凤舞,複述起来比那街头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入夜后,谢母与侍婢躲在门外偷看,只见谢懋功果真独自一人在床上翻滚,干瘪的脸上写满□□,口中喃喃念着仙女二字,实则对面半个人影也不见!”

“竟有此事?”念一突然插嘴,“不知后面那位谢公子如何?那邪祟可有除干净了?”

“若是真除干净了,主上如何能撤他的卫率,贬他回老家?”陆思卿说得渴了,捞起一杯茶来喝干净了才说:“那道士彻夜做法,最后鼻青脸肿落荒而逃,说邪祟太强,已和谢懋功骨髓相融,再除不掉了!”

“那回了老家,”谢元贞细细吹着盏中的茶叶,“岂非要成街坊邻里的笑话?”

“怪他自吹自擂,夸夸其谈,三杯两盏下肚,偏还逢人就说自己是下凡历劫的仙君,每晚都有那天宫仙女伺候自己。”陆思卿轻哼,“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陆公子这一出说得好生精彩,”念一接过小怜从后厨端来的菜,莞尔一笑,“只是口干舌燥也饿了吧,还请主子与陆公子别耽搁了用饭!”

“数你机灵。”

谢元贞睨他一眼,终究没说什麽。

与此同时,平州一处幽静的宅院,慕容述靠在廊下的楣子上晒了一日的太阳,皱纹爬满慕容述的脸颊,六七年过去,又几番遭逢俘虏,他已是垂暮。

那个叫许梦生的主簿仍在身边伺候,只是往往一整日,主仆俩也说不上半句话,黄昏时分,裴云京亲自端了菜来,许梦生去接的时候才说了句有劳。

“王爷请用饭。”裴云京一翻衣摆,轻巧地坐上慕容述对面的楣子。

“劳裴都督亲自送饭,”慕容述没有起身,他动作迟缓了许多,眼下只是静静望着对面,“这就是本王的断头饭吗?”

“晚辈还得仰仗您的贤名,若杀了您,”裴云京挂着笑脸,又与面对李令驰时的那种感觉截然不同,“岂非叫晚辈遭天下人非议?”

“本王从始至终,不过是个被贬离京的破落王爷,”慕容述轻嗤,擡手抚上灰白的须子,“眼见是行将就木,只怕裴都督也用不了几时。”

“大树底下好乘凉,便是树枯无回天之力,余荫犹在,”裴云京笑意更深,直直望进慕容述的眼底,“王爷,可您得好好活着,否则如何能等到登基为皇的那一日?”

“你要本王像慕容裕一样,做你的傀儡?”慕容述偏开目光,缓缓闭上眼,“那你最好看得紧一点儿,本王年事已高,要真寻起死来,倒也不是什麽难事!”

“可你若是死了,”裴云京猛地收敛笑容,撑着双膝微微前倾,“有什麽颜面去见我母后吗?”

“你,”慕容述霍然睁开双眼,血色天光一时刺目,“你果真是裴后遗腹子?”

“怎麽,”裴云京慢条斯理,尊老一向是他专长,“温贤王不敢信?”

“本王只是,”慕容述眉间的皱纹微微加深,“可是不应该啊,裴后在位期间都不曾见喜,为何偏偏等到临死之前,反倒突然身怀有孕?”

“先前没生便诋毁我母后生不出孩子,”裴云京靠上柱子,他嘲温贤王,同样嘲笑天下所有愚昧无知的俗物,“原来就连贤名在外的温贤王也如此想,看来你与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原也没什麽两样!”

“本王,”慕容述噎住,转而又说:“是本王小人之心,可这些又是谁告诉你的?”

“原太子詹事沮渠邃,太子登基后,沮渠邃便接管皇后宫中事务,直到宫变,他一直陪在我母后身边,可谓忠心耿耿,”裴云京话锋一转,又看向满脸不解的慕容述,“不知如此,温贤王可愿相信?”

“沮渠邃,倒是有这麽一号人,”温贤王终于想起来,他对上裴云京年轻的脸,那里找不到一丝裴后与肃宗的痕迹,他突发奇想,“可他如今是玉生白的笼中囚犯,来日他死了,天下可就无人再能证明你慕容皇族的身份了。”

“这就不劳温贤王操心了,”裴云京抱臂,“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救他。”

“看来裴都督果真有济世之才,”慕容述笑着摇头,看似接受了眼前这个事实,“只是裴后死前一直幽禁在显阳殿,怀孕生子这样的大事,如何能瞒过宫中耳目?”

“耳目有奸也有忠,有忠心便有自有办法瞒天过海,”裴云京有些不耐慕容述这般云淡风轻,他倏地站起,“若非如此,岂非叫天下人永远都被蒙在鼓里,他们口中所谓的妖后,不过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挡箭牌!”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