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269)

作者:也逢春


谢元贞巧笑,“大人想要我伺候沐浴直说便是,左右我人都在大人掌心,是半点也不敢推拒的,”他伸出食指去勾赫连诚的衣襟,赫连诚的魂儿也跟着一道轻飘飘,“做什麽说这些没边儿的话哄我开心?”

“这哪里是哄?”赫连诚呼吸渐渐粗重,这样的话再说两句,赫连诚可就再难顾及什麽礼数,“这明明是肺腑之言!”

“哪块儿肺腑?我来摸摸,”谢元贞都听见那呼吸声还是不知死活,哪里有火,便拱哪里,“那一定是花言巧语变作的。”

“柳大人急什麽,待会儿脱了外衣裲裆,大人尽管摸个够!”赫连诚眸子一暗,终于不堪忍受,他单手扛起人,简直欲/火焚身,“陪我一道去!”

除夕夜的师戎郡,家家团聚,欢声笑语不断,太守府内也是一片此起彼伏。

后院,送菜的僮仆换了一波又一波,几个将领坐在外间行酒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内间则坐了主子与老人,还有个快及冠的小独活。

狄骞的位子贴近五绝,他从筵席开始便盯着师徒俩打量,又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好奇。就在僮仆将菜布完之后,狄骞总算可以好好凑近瞧——

“你真是活的?”

五绝被人像猴子似的盯了半晌,早就想开骂,“老头叫鬼医,又不是真的鬼,”他指着身边咽口水的独活叫道:“你要瞧,便好好瞧瞧我这宝贝徒弟脖子上的疤!”

独活生怕那老头真要来碰,只说:“师父,都过去了。”

赫连诚正要开口,独活紧接又着一句,“我饿了。”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要长身体,衆人一笑,只有五绝真心疼了,“饿就吃啊,别管他们!”

可筵席之上,哪有主子还未起箸,客人先用的道理?狄骞正要说嘴,那厢谢元贞已举杯起身——

“狄主簿,晚辈敬您一杯。”

狄骞手指停在半空中,显然有些尴尬,他扫过恭恭敬敬的谢元贞,不由看了眼赫连诚。

可赫连诚却换了副口吻,“师父,季欢这杯酒,只凭您心意。”

他是以徒弟的身份问师父,而非以世子的身份问下属。

狄骞顿时便明白了这杯酒的含义。

这不仅是要解他的恨,还想借着年节,讨一句长辈的祝福。

“早前我是不大喜欢你,甚至觉得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但我又听说铎州那夜你性命垂危,撑着仅剩的一口气也不肯让鬼医医治,是生怕鬼医伤害咱们大人——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此后谁想将你二人分开,便是要咱们大人的命。”狄骞没起身,以长辈的身份接了酒,希望老合罕在天之灵,能不怪他敢做合罕的主,“这杯酒,我代我家先君接了!”

听到这话,赫连诚也有些激动,他赶紧起身,与谢元贞一道向狄骞行礼,“多谢师父!”

年节深夜的主街灯火辉煌,赫连诚吃饱了便喜欢来街上閑逛,凑百姓的热闹,只是他与谢元贞两人走在路上,还要不时碰他的手。

十指相连被谢元贞挣开,一而再再而三,谢元贞总算难以忍受,他观察周围的人,有几个正朝他们这边看来——

“在外头呢!”

他这麽一说,赫连诚更要握紧了,“这是在我的师戎郡,你怕什麽?”赫连大人说着回头擡了下巴,谢元贞就瞧见屋顶上似有人影。

“拉着我,”赫连诚拇指磨了磨谢元贞,“一会儿游神不容易沖散!”

赫连诚带着谢元贞挨过鞭子才肯远离喧闹的人群,他二人閑庭信步,不知不觉走到当年那个小巷口,贴门神的妇孺犹在,却不见做木刻的老翁。

只有一位老妇在院中费力洒扫。

“老夫人,”赫连诚站在门口,问:“尊长今日不在家?”

“老身见过赫连大人,”老妇腿脚腰背都不好,听见赫连诚问老翁,眼中的光亮更淡了些,“我家老头啊,他不在了。”

两人心里一沉,赫连诚问错了话弥补,见院子正好只打扫了一半,就赶紧去接扫帚,“请恕我冒昧,您去歇一歇,我来帮您扫吧!”

老妇攥着扫帚赶紧往后一退,险些摔着,“这可使不得!”

老妇不肯,赫连诚也不敢硬抢,他身后的谢元贞听罢上前笑道:“您就让他扫吧,”他附上老妇的耳朵悄悄补上后半句:“刚用过饭,眼下这人浑身都是蛮牛气力。”

且眼下不使一些,今夜回去,谢元贞可要遭殃。

老妇掩唇笑笑,终于将扫帚恭恭敬敬递给赫连诚,看着赫连诚撸起袖子忙活的时候,不由又打量起谢元贞。

谢元贞人长得好,说话轻声细语,老妇爱不释手,视线不时在他与赫连诚之间回转,不知何时她眉眼舒展,颇为解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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