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18)

作者:也逢春


其中有个夷兵正要扔柴,闻言擡头问:“做什麽去?”

那领头的却不回头:“管你的火!”

冰冷的柴被甩进火堆,霎时压了大片的火苗,那夷兵心里不服正要跟去,边上磨匕首的夷兵便拦住他道:“这儿火太旺,要去泻泻呗。”

说罢他霍然朝那团花束望去,听者有份,剩下几个如狼似虎饿昏了头,就都站了起来——

“这麽些好货色,凭什麽你一人享用?”

“他娘的!”那领头的没阻止,却推了下拿匕首的夷兵,骂道:“你小子给我去洞口把风!”

领头的身后,几个夷兵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露出嘲弄的表情,那夷兵捏住刀柄的手便一紧,不肯罢休道:“凭什麽是我去?”

“就凭你是色目人,”那几个字眼一出,领头的索性不再掩藏自己的轻蔑,“天生比我们莫日族低贱,给我滚!”

虽说五部联兵来犯,但其中以莫日族兵力尤为强悍,在五部中位高一等。这些莫日族人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私下甚至称其他四部为色目人,这正是取莫日族俚语中‘蠢猧’的谐音。

莫日族人多势衆,那夷兵吃了明亏也不好发作,便只等他们兴致正高时过来打搅——

“有完没完,统共那麽两三根干柴,都他娘的要烧尽了!”

几个人系上腰带,骂骂咧咧的还是起了身,道:“这会儿倒是真饿了,吃哪个好?”

那妇人还来不及裹紧她的麻絮缊袍,闻言陡然失了人色,只听另一个夷兵搭话道:“柴火不够,不如先拿小的果腹!此地不宜久留,待风雪稍过还得上路与大军会和!”

那妇人听罢正要跪地央求,又被一个夷兵抢了话去,只听他道:“咱们五个人,光这两个半大孩子连牙缝都不够塞!索性全杀了,吃饱了也省得累赘!”

几人争上了脸,领头的听着不像样,终于发话:“现如今没了向导,还不知几时能出山林,全吃了以后吃什麽!?”

夷兵们一时安静了,那妇人便再禁不住,咚一声跪下来,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懂的夷语道:“留下我们母子,我能给你们带路!”

夷兵们闻言皆低头去看那妇人,那领头的提了裤头,拎起刀问:“你能指路?”

那妇人拼命点头,道:“我能,我能的!”

“去你娘的能!”谁料领头的擡脚直接当胸踢去,又将刀抵在妇人细长的脖颈右侧,刚洩的火隐隐又有爆发的趋势,“方才那老妪哄我们来这鬼地方,你又想哄我们去哪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刀刃如冰,贴上皮肤的瞬间就拉出两三条细长的血丝,领头口中的老妪已被洞外的厚雪所埋葬,妇人眼前闪过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浑身便如僵住一般,开始胡言乱语:“不不!我,我还会占星!”

说完妇人才回过神,然而此刻为时已晚,她只能壮着胆,眼泪汪汪地去瞥领头的脸色,忖度着继续说:“月亮来到了箕,箕处,会招致大风,待会儿,待会儿就要刮大风了!”

——

“什,什麽!?”

谢元贞爬不起来,便托臂撑着上身,他额间青筋毕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这位府君甚至没有下马的意思,语气和缓,言辞寒凉:“小郎君请起,实非我铁石心肠,有道穷寇尚且莫追,遑论此刻大军压境?两方兵力天冠地屦,眼下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能让随行而来的人冒如此之险。”

谢元贞低头咳了咳,薄唇离开霜色袖口,那上面已然有了星星点点的血渍,他顿了顿,才又道:“大,大军先锋在城北,一旦城破,直取城南将,将如履平地,眼下自城,城东隐匿山林或是,是一举两得。”

谢元贞心知此举是为难,但依眼下形势,他所思所求也并非全然只为自己。

只是马上之人依旧温和地反驳道:“可我等千里至此,并不熟悉地形,而城外风雪夜深,所见茫茫,纵使我们人多势衆又如何?若是因此打草惊蛇,情急之下,夷兵索性将手中妇孺尽数灭口呢?”

话至于此,便是笃定不帮了,谢元贞见对方从头至尾都如此态度,眸中已多了点难以察觉的愠色:……以府,府君,你率兵自朗陵,远,远道于此,是因为不熟,熟悉地形,这才绕道至于咳咳——”

谢元贞有三分是咳得说不下去,更是因为此话对于在场的百姓而言已是足够明示。

朔北六州皆通皇城洛都,其间无一不是康庄马道,且朗陵偏居洛都西北,又何来绕道至于山林密布的城东一说?

当即便有百姓反应过来,恨恨道:“亏咱们还拿他们当救命恩人,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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