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162)
作者:也逢春
“这几日饮食如何,晚上睡得可好,大约几时能入眠?”
香囊捏在手里久了,药香残存在细长的指缝间,谢元贞盯着香囊沉思,突然又拿起来深吸一口,果真下一刻谢元贞撑着床沿,甩了甩脑袋才将突如其来的睡意挥散。
安眠太过强劲,便绝不止安眠!
谢元贞攥紧了香囊,心下发紧,怦怦跳起来——赫连诚这是想要自己安眠,还是不想自己掺和他的事?
前因连起后果,谢元贞顿时恍然大悟:
难不成他要来谢府!
亥时三刻,谢远山所在的院中一片寂静,只是卧间不时传出略显旖旎的动静。寒风裹挟雪花越飘越大,忽而一阵更不和谐的气流撞了进来。
只见一名蒙面黑衣客飞檐走壁,轻巧地落在谢远山卧间的屋顶,留下一串难以辨别的脚印。接着又翻身下吊,一个斜身挂上走廊的短梁,朦胧纸窗内人影晃动,眼见是寒冬苦长,枯索两枕贪欢。
黑衣客摸清了情况正要翻窗,廊下的黑暗中赫然出现十几道暗夜黑影。
“谁!?”
这声音自卧间传出,十余死士听令一齐上手,格挡间黑衣客仿佛游刃有余,锋利的剑刃并未对準任何一人的要害,这是显而易见的手下留情。
下一刻,谢远山已然披了外袍推门出来,院中飞花落雪,刀光剑影引人侧目,死士联手也不是黑衣客的对手,而不巧成竹在胸的谢远山又明晃晃地出现在廊下阶前。
倏尔,黑衣客手起刀落迅猛更甚,转眼已突破死士重围,横剑直沖谢远山而来。十余死士慢了一步,谁料比黑衣客更快的,却是从另一条廊下飞身而出的谢元贞!
长剑当胸,剎那间刺破锦绣衣衫,轻巧地嵌入谢元贞的皮肉。那声音极轻,落在耳边又震耳欲聋,他的站位实在太过靠前,若非黑衣客及时卸力,只怕当时便要穿胸而过!
啪嗒——
一滴紧接着一滴,在脚下的雪中绽开血色豔丽。
黑衣客蒙着面,月光雪色下只露出一对无比惊诧的鹰眼。他对身后挥刀上前的死士视若无睹,只来得及低吼一声——
“季欢!”
来前谢元贞还有两分不确定,待听清黑衣客的声音,他左手握剑,右脚起势,猛铲一腿碎雪阻拦死士的攻击!
“走!”
谢元贞嘴角洇血,温热的鲜血尤在一滴滴往下坠,如此情形不容他与赫连诚多说。可伤在此身,痛在彼心,赫连诚不记得来时筹谋,不记得要与谢远山做劳什子交易。
大梁、五部乃至天下,哪个也没有谢元贞的安危重要!
谢元贞看出赫连诚还想再说什麽,狠了狠心自己拔出剑尖,鲜血温热四下迸溅,有几滴残存在赫连诚蒙面的脸颊,只听谢元贞径直嘶吼——
“走!”
“主子,”赫连诚飞出墙外的瞬间,死士头领回身先问一句。方才从公子以身相抵又放虎归山,倒叫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咱们追不追?”
谢元贞仰面后倒,正落在谢远山怀中,他低头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谢元贞,犹豫片刻才摇了摇头。
死士得令,转身又隐入廊下的黑暗之中。下一刻,谢含章与谢云山仓促奔来,见此情形谢云山扭头便去拖后院的胡大夫,谢含章则猛扑上前来,死死摁住谢元贞胸口洇血的破洞。
谢元贞神思困顿,剧痛之后便是浸入骨髓的寒冷,滔天睡意再次席卷而来,坠入深渊之际,耳边是谢含章不住的呼喊——
“阿兄别睡!”
第071章 诊治
谢元贞仿佛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胸前是剑指自己的赫连诚,他褪去一袭黑衣,身着那日前来相见的雪青袖襦。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 是周遭是死不瞑目的谢氏满门, 斑斑血迹蔓延到谢元贞脚下, 和着胸前一摊浑如铁证, 在赤裸裸地嘲笑着他的天真。
他双手擎剑,不知过了多久,坠空的失重感慢慢消退,意识回转,耳边渐渐响起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万幸,真是万幸!”胡大夫满手血腥, 示意儿子扫尾,边回禀谢家父子, “若这剑再深半寸, 从公子怕就兇险了!”
疲软的左手骤然被人攥紧,谢元贞费力地撑开眼皮,是正跪在榻前提心在口的谢含章。
谢云山也快步上来,踩着身后谢远山拔高的声音, “此仇不报, 我谢远山何以为人兄弟——从弟你醒了!”
“从, 从兄, ”谢元贞气若游丝, 只动得墨黑眼珠, “从父。”
“你刚醒, 且慢慢说话,”谢公绰点点头, 字里行间是难得的慈爱,“方才那刺客是谁,你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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