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114)
作者:也逢春
“阿兄,你这是相信府君了?”
谢元贞吹墨的动作微顿,他垂眸盯着纸上留下的墨汁印记,没来由地轻笑道:“阿兄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府君或许一直知晓咱们的蹤迹。”
否则出逃那日,白鹘何以独独在他们头顶这片天空盘旋?铎州城东霜寒,白鹘又何以召来漫天同伴,救他兄妹二人逃出生天?
“阿蛮明白了。”谢含章点点头,帮阿兄将纸张细细叠起,装进一只小巧锦囊,最后再系上白鹘精悍的腿根。
紧闭的窗子终于又大开,白鹘一飞沖天,带着谢元贞的感激飞越沔江,直往对岸的师戎郡而去。
一夜过去,年节近在眼前,谢府的洋洋喜气被小年筵席前的一抹血色沖淡,此刻前院的正堂之上,父子三人又是一派难解难分。
“参!为何不参,当然要参!”自那日筵席之后,谢远山便一直处在危险的边缘,当着父亲二弟的面也是这般疾言厉色、横眉竖眼,“父亲您也看到,小年筵席未开,士族们皆是拂袖而去。此一局咱们已然落了下风,难道要咽下这口气,任他步步紧逼,直捣黄龙!?”
谢云山心知这其中有一半的症结在于金老三,但他不能明言指责,只能迂回相劝,“可此乃主上的定都宫宴,又值正旦年节,八方来贺。若咱们贸然奏本参他,是否会叫主上以为咱们不仅对侵占田宅的北方士族心怀怨恨,就连主上也想一并扫地出铎州?”
“那当初他们侵占田宅之时,慕容裕就不该作壁上观!”谢远山几乎要失了理智,字里行间除了洩愤还是洩愤,“堂堂天子既不敢有所表率,咱们身为臣子,自当提醒他别忘了天子本分!否则待李令驰吞并江左之时,便是他慕容裕死无全尸之日!”
“可李令驰挟天子也是事实,你说主上作壁上观,不如说他这是爱莫能助。难道咱们在宴上参的是陈令驰江令驰,主上便能替咱们讨回公道?”
谢云山骤然打断兄长,自记事以来,他从未见过兄长有如今日一般,当着父亲的面喊打喊杀。他们筹谋多日,眼看李令驰真的要踏入铎州地界,依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一招狠辣,倒叫江右领他的情,叫江左埋怨我们不力——”前有侵占田宅,后有细作埋伏,谢云山心有戚戚,平白生出几分大厦将倾的寒凉,“好个一箭双雕!”
“既是如此,那便叫江右不领他的情,再引江左对号入座,去恨他们该恨的人。”
谢远山皱了眉,父子三人循声而去,只见谢元贞正站在廊下,说着便跨门进来。
谢云山见着谢元贞也觉得意外,他怕兄长在气头上言语无状,赶紧上前关切道:“季欢怎的下地来了?今日身子可有好些,可有遵胡大夫医嘱,按时服药泡药浴?”
堂上端坐的谢公绰暗自撚紧了指尖。
谢远山确实窝着火,但听二弟问得细致,又觉得谢元贞许是受伤颇重,开口这才勉强换了三分柔和,“这几日我与父亲分身乏术,只能抽空向二弟问询从弟的病况。从弟看着确实稍有起色,今日来前院,可有什麽事要与咱们说?”
“季欢得从父从兄庇佑,本不该多言,”谢元贞的右手仍吊在胸前不便行礼,于是他微微欠身,慢声慢气道:“只是季欢感念恩情,实在不忍铎州谢府步洛都谢府的后尘。”
这是规劝还是怨怼,差一口气便有天渊之别。
谢远山心下一惊,方才按捺的火气隐隐又有複燃的迹象,“此话又从何说起?”
“从兄所言不无道理,参他李令驰是为挽回江左士族的颜面,”谢元贞仍是不疾不徐,“但此事费力不讨好,万一不成,便是将里外都开罪了。”
谢远山听这话,不由斜了二弟一眼,“从弟有所不知,只是眼下不能开罪也已经开罪了!”他站起身来,压过谢元贞一头,“咱们叫慕容德吃了半月的闭门羹,此事李令驰既心知肚明,难道主上还会不知?”
“可此事到底只在李令驰与主上那儿算个把柄,于江左一衆士族而言,却是无足轻重。”
谢云山心里捏着一把汗,好在谢元贞只字不提与李令驰的恩怨,他扶着谢元贞往蒲团上坐,问:“季欢的意思?”
“州郡割让既成事实,”谢元贞从容坐下,擡眸望向堂上正座,“当务之急其实在于如何扭转局面。”
谢公绰抚须,眼底再次流转起来,眼前的从侄貌似长嫂,神似长兄——
静水流深,他或许不该摁下这枚棋子。
堂下的的谢远山却有些鄙夷,心道他小小年纪能有何妙计,只是见父亲并无不悦,也就跟着坐下来,端的一派礼贤下士,“那依从弟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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