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解朝酲也有同样的疑问，所以选择了暗地里独自调查，顺藤摸瓜地见识到了极端派成员在黑市交易场所贩卖拆解后的仿生人材料的场面。

顿时，他明白维持基地运作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且极有可能是未曾露面的那位领导所授意的。

回去后他将此事告诉老严，那时候老严刚装上义肢，在组织里算是小有成就的头头，但基本上没有实际权力，对那件事也就不以为意。

后来站到现在这个位置，两人都知晓其中的複杂，无能为力。

“和仿生人伤没伤人没有丝毫关系，维持基地的正常运作，每位成员的开销，每一笔都是不小的数目，这些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是说……”沈延夕诧异地睁大眼睛，理解其中含义，难怪当时徐屏会如此小心谨慎地拆解那个仿生人，事后还贴心地把每个拆解的零件整理收拾好装进盒子里，敢情在他眼中，这些都是用来卖钱的商品。

“他们攻击仿生人单纯为了拆了卖钱？”

诶不是，这个世界怎麽什麽都要跟钱搭上勾啊。

钱和权是新世界最为重要的两样东西，偏巧这里的人都喜欢它们，因为它们社会等级划分也愈加严重，多数人都梦想着成为十区内的居民，而要想成为十区内的居民，它们一样都不能缺。

在人类自由联盟组织里，这种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仿生人的恨意也是实打实的存在。

“不尽然，”解朝酲瞥了一眼被风吹动的花苗，“也是为了满足报複、洩愤的作祟心理。”

“草！一群烂人。”沈延夕低声骂了一句。

“确实挺烂的。”解朝酲附和了一句，又说，“不过组织内有条规矩是专门为这些人制定的，他们意外地遵守。”

原来这个组织里不仅有适用于所有人的规矩，还专门给这些人制定了特殊规矩，可圈可点？沈延夕看向他，说：“哪条？”

解朝酲突然靠近，右手搭放在沈延夕肩膀上，黑色的瞳孔里映着沈延夕的模样，凑近他的耳边，说：“基地外，禁止迫害组织成员。”

“……”听到“迫害”沈延夕的心髒咯噔一下，规矩是根据实际情况变化的，既然专门针对他们制定了这麽一条，肯定是因为他们此前经常干出这种事。

沈延夕觉得自己能从徐屏手底下安然无恙地回来，可能和解朝酲无关，而是因为他们意外遵守这条规矩？

可他们当真会遵守这条规矩吗？沈延夕不太敢相信，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们曾经迫害过同僚，是杀了人吗？”

解朝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回手揣进兜里，耸耸肩说：“没那麽严重，但也没多大差别。”

他的话把沈延夕绕晕了，和杀人没多大差别却没那麽严重，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脑海里倏地回忆起那两个被拆解的断臂残骸的仿生人，情绪突然失控了般，胸腔内燃烧起熊熊怒火，语气变得很沖。

“能直说吗？”

说完，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红光。

转瞬即逝，但解朝酲还是特别注意到了，一边观察着他的异常一边回答：“你遇到徐屏的事，老严说这是他挖墙脚惯用的小伎俩，但其实我有听说些传闻，都是道听途说啊，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你要听就当听个故事吧。”

解朝酲把自己听到的传闻全都讲给了他听，其中凡是涉及到仿生人的部分，沈延夕听到时，眼睛都会闪一下红光，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一样，而他本人却没有丝毫察觉。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解朝酲感到惴惴不安，万一这是意识核心在侵蚀沈延夕的人类意识该怎麽办？

“你听到关于仿生人那些事时，觉察到自己身体上有什麽不适吗？”

“没有啊，挺正常的。”沈延夕不明白他为什麽会突然这样问，难道眼睛又闪红光了？！

“怎麽了嘛？”

解朝酲摇摇头，思来想去，决定坦白一些事情，他说：“你知道你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从哪里来的吗？”

沈延夕傻乎乎地以为这是神专门为他创造的新身体，说：“不是神造的吗？”

竟然要从这里开始解释，解朝酲恨不得时间穿梭回去给篡改记忆的自己一巴掌，他在脑内组织了下语言，正打算解释呢，沈延夕突然摆摆手，打断道：“算了谁造的都无所谓，我是我就行了。”

沈延夕灵光乍现，隐隐觉察到他即将说的会是什麽，于是匆匆打断。

不是他不敢面对，而是……实在难以面对。

要是从解朝酲嘴里说出“这副身体是我造的”这句话，足以颠覆他的整个人生，身体里小到每一颗零件，从内到外，岂不是被面前这位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可比拆解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