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他脑子乱糟糟的，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但好在，摘掉耳机时，没有再听到哭声。

因为实在犯困，他在床上赖了好久才洗漱出门。

出租车停在学校后门，徐嵩翻墙进去，然后拐进楼道。

手机上有三通未接电话，两通来自白朗，一通来自班主任。

进教室前，徐嵩先在教师办公室门口露了个脸。

班主任正好擡起头，看见他，走出来：“今天怎麽迟到了？”

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含着一种真切的关心。

“睡迷糊了。”徐嵩回答。

班主任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见他除了眼下乌青，其余无恙，松了一口气：“下次注意，回班吧。”

徐嵩点点头，往教室走。

班主任看着男生颀长的背影，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徐嵩个人资料时的心境。

徐嵩的个人资料父母那栏里写的是父母双亡，虽然穿着并不差，营养方面貌似也跟得上，但班主任内心还是五味杂陈。

特别是在每次家长会后，看着签到表唯一空着的徐嵩家长那格，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徐嵩跟物理老师前后脚走进教室，往座位走的过程中，递给白朗一个安心的眼神。

白朗回了个“OK”的手势。

坐下后，徐嵩一觉睡到放学，中途吃了几口白朗从食堂给他带的中饭。

“我不去工作室。”

虽然睡了一天，但徐嵩还是觉得头昏，想早点回家继续睡。

“好。”白朗应了一声，独自去了工作室。

回到家，徐嵩就在床上躺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耳边又响起悲凉的哭声。

徐嵩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冷汗都来不及滋生，他呆愣着。

片刻后，他才回神，跳下床，像昨晚一样将屋里屋外全找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徐嵩想下楼看看外墙，他刚走到门边，哭声却停止了。

他放弃下楼查看的想法，正在心里自嘲自己疑神疑鬼时，哭声又突然响起。

到底怎麽回事？

徐嵩咬了咬牙，拿着相机沖下楼，但因为天黑加上他住的楼层偏高，只看到空调外机上有模糊的黑点，至于黑点是髒东西还是什麽分不清楚。

回到家，哭声还在继续，徐嵩烦躁地骂了一声，如倒栽葱似的倒在了床上。

一夜无眠。

天光刚炸亮，徐嵩就下了楼，他举起相机，晚上看不清的黑点现在看清了。

一共两台空调外机，每台外侧贴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塑料盒。

徐嵩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但他清楚，那东西一定是徐谦的狗腿子贴上去的。

洗漱完，徐嵩拨通一个电话，对方没接，他也没再拨。

背上书包，徐嵩出门，地点是逼仄的小巷。

小巷是个死胡同，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面向墙壁笔直站着，脚边竖着书包，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徐嵩取下书包，丢到一边，边活动肩颈手臂，边说：“十六楼，你他妈怎麽没摔死？”

元久略显稚嫩的脸颊上浮现出狩猎者的势在必得，他冷笑道：“托你死去的妈的福，我会长命百岁，你也会长命百岁，百年之后，我们一起死。”

“谁他妈和你一起死，别髒了老子的轮回路！”

徐嵩啧了一声，一脸酷毙了目中无人的表情，他以猎豹的姿态沖了过去。

元久也朝他沖过来。

两具肉.体在半路狭路相逢，二十多分钟后，打斗结束。

昨晚好像下了雨，徐嵩的校服上全是黑泥，髒兮兮的。

他努力了许久，才咬碎牙忍住疼痛，慢慢扶着墙站起来。

满嘴的铁鏽味，全身的骨肉都像被用铁锤敲碎了一遍又缝合，疼得他想睡觉。

元九伤得和他不相上下，也扶着墙在喘粗气。

默契的是，两人都没朝对方脸上招呼，脸颊都布满汗水，表情因为疼痛略显狰狞。

缓了好一会，徐嵩才提着书包走出小巷。

他先去附近的公共厕所洗把脸，换上预备的干净衣服，再拦车去学校。

出租车上，徐嵩给粉刷匠发消息，让对方再来刷墙。

又把家里的密码告诉对方，让对方想办法把空调外机上的黑色塑料盒取下来。

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王瑾弋走进学校，时间还很早，往教学楼走的同学没几个。

浅金色晨光中，他看见一个微微弯着腰的背影缓缓走着，感觉下一步就要倒下。

徐嵩脸上表情如常，他穿着长衣长裤，与周围清一色的短袖断层隔开，把所有青紫掩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察觉到背后有视线，他挺直腰板，步履变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