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厂厂公遇见西厂厂花(51)

作者:风烟挽


那数月的温柔,便是为了今日,中秋宫宴盛大,许多人手都被召进了宫,相较于平常今日东厂的防卫或许是一年中最稀松的,也是最好下手的。

那窃贼不是熟人,而是枕边人……

温瑜被缚在刑架上,青丝散乱着掩盖住了面庞,那手腕上是被绑缚挣扎出的红痕,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可怖得紧。

刑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周彧闻惯了的味道,今夜却觉得有些作呕,他整个人僵着怎麽也迈不开步子,哑声问赵元宝:“你对他用刑了?”

那压迫感令赵元宝直不起身子,擡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也不知这阴晴不定的主子到底是个什麽意思,只得谄媚地笑道:“督主您也知道,不用点刑又怎麽能撬开这些人的嘴。

这人都贱得很,一定要痛了才肯开口说实话。”

“滚。”周彧的声音好似困兽的低吼。

周平并未动作是为担忧,而赵元宝许是被吓住了,周彧便又说了句:“都给我滚。”

四个字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或许此时的主子是想一个人的,并不愿意让底下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周平犹豫间还是识相地拉着赵元宝退出了刑房。

刑房不大透风,仅在高处开着一小扇窗子,那两盏油灯的灯芯许久未剪只微弱地亮着,整个空间的光线昏暗极了。

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却因为那一盆炭火异常地闷热,周彧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拥有着利爪獠牙却无济于事,挣扎着低吼着绝望着最后连囚笼一同被沉入水中,身体被水流裹挟,那水面上的光芒离自己愈来愈远……

听不见周遭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窒息和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拿刑架上的这个人没办法,煎熬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周彧拖着步子坐到了离温瑜最近的位置上。

千言万语塞于胸口,他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假亦真时真亦假,周彧分不清了。

“你来了?”是刑架上的温瑜打破了这一寂静,他气息奄奄面目惨淡的模样想是受过不少刑罚,偏生还笑得出来,美人易碎,竟是更多情了。

周彧移开了目光微微闭眼,五指握拳指甲深嵌进了肉里也不觉疼痛,他深吸了口气缓和了半晌才从胸中憋出几个字来:“是你说人非草木。”

“啊?是我说的。”温瑜那不以为意的语调刺得人心口发疼。

“你还有同党。”周彧并非询问,而是笃定,否则他被留了下来,那些东西又是怎麽带出去的?

“他会来救你吗?”周彧的言语间多了两分玩味。

“阿彧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呢。”温瑜言语微顿,随即打破了周彧的念想,“可惜了,他不会。”

那一声阿彧那样的刺耳,平常的温言软语化作利刃朝周彧刺来:“那些东西会害死我。”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温瑜的话近乎残忍,“你可以杀了我。”

刑房中太过压抑,令周彧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袖中的锦囊里还藏着两块从宫中带出来的月团是那样的讽刺,如今想来也是不必了。

“我等你回家好不好?今夜是团圆夜,明月高悬,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一切的一切都太动听了,可如今你要我杀了你。

周彧不愿再问下去,可温瑜偏生要往下说,他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閑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几个月我的确过得很惬意。

可要说对你是否有情……”

温瑜的停顿将周彧的心高高地捧起又摔了个支离破碎:“却是没有的。”

“你以为我这八年是怎麽过来的?我不做戏做的真一些,又怎麽能活到今日。”温瑜嗤笑了一声,那目光言语中似有愤恨和不甘,“你是待我很好,可与他们又有什麽不同?

哦,是有不同,我竟不知一个不为人道的太监还能用情至深。

只是你这样的身份,又怎麽敢?”

“阿彧,从林百岩将我送到你身边起,从你知晓我是宋玦起,你便应该对我百般提防,明知是棋子,又何以用真心?

一开始,你便输得彻底。

易地而处,你凭什麽认为你待我好些我便能喜欢你了?”温瑜的嘲讽之意更甚,“我是宋玦啊,昔日风光无两,如今竟要雌伏于一个太监身下,温言软语百般讨好。”

温瑜笑中带泪,那话仿佛说到了他自己的心里去,也是彻彻底底地将周彧的胸口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

八年都过来了,又何妨再骗骗我?说不定我也就认了,周彧的喉口仿佛被堵了团棉絮,又被鏽迹斑斑的利器捅了一下,难以言语,即便开口那声音也颤抖得哑得厉害:“可你不是林百岩的人,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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