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厂厂公遇见西厂厂花(19)
作者:风烟挽
可等温瑜真的去了以后,周彧却又是莫名地烦躁,甚至于生出了几分悔意来,后悔让他们相见。
可若是易地而处,经历过那些以后周彧敢去见少年时的意中人吗?想来是不敢的,即便有情,那情也被深埋在了心底难以言说……
“今日还有何事?”今日周彧辰时进的宫,等出来已是午时了,乍然得知此事不可谓不烦躁。
“去大理寺提审前礼部侍郎,您不是说陛下嫌大理寺效率太低,要让他尝一尝东厂的手段吗?”周平伺候着主子上了马。
“走。”周彧手执缰绳说了句。
“主子是去大理寺吗?”周平说着便上了主子身后的一匹马。
“林百岩不是去大理寺了?我去了岂不是碍他的眼。回家,今日休沐。”周彧扬鞭,那枣红色的骏马发出一声嘶鸣便扬蹄跑了出去。
今日休沐?周平有些难以理解,也只能跟着主子一路回到了周府。
匆匆赶回府中,宋玦却还未回来,院中那琼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上的墨被风吹得干了,作了画的宣纸用檀木制的镇尺压着,微风拂过,簌簌地落了几瓣花下来,落在了纸上。
这画的也是琼花,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纸上还有题诗:
[寂寂蕃百观里花,伊谁封殖得名嘉。
应知天下无他本,惟有扬州是尔家。
种雪春温团影密,攒冰香重压枝斜。
倚阑莫问荣枯事,付与东风管物华。]
并非出自温瑜之手,而是借用前人之作,古往今来写琼花的诗词何其多,偏生是这一首,联想这首诗的含义与作者的生平,便足矣引人深思。
温瑜又是以怎样的心境写下的,他是觉得我朝也会因为奸臣而走向灭亡吗?
周彧拂去了纸上的花瓣,烦躁的心绪竟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他隐隐地将此时地温瑜和十余年前的那个宋玦联系了起来,渐渐地重合到了一起。
他仿佛知道温瑜想的什麽了,只是还需要确定……
当年长宁侯府被抄家的时候,所有金银财宝收归国库,但事实上是被东西厂昧下一部分的,坐到这个位置上,其中一小部分到了周彧手中又成了理所当然。
那些金银财宝中夹杂着宋玦年少时的作品,想来长宁侯夫妇将他们儿子的“佳作”也当作了珍宝一同收进了库房中。
宋玦的字是狂草,如今却是行楷,到底是连字也变了。
周彧一直觉得,有着少年意气的都是不知世事的富家子弟,那是很愚蠢的一群人,不过是被保护得很好而已,只那麽一瞬,周彧希望温瑜还能有,因为那同样也是很珍贵的东西……
“他的字不如主子的。”周平的言语打断了周彧的思绪。
“并非不如,而且我的字……就当真好吗?”周彧不以为意地答了一句。
周平并不赞同主子的说法:“属下瞧得出,主子的字是极好的。”
周彧轻笑却并未答话,自己的出身又怎麽念得起书习得了什麽字呢?不过是入宫以后,被主子们轻贱惯了,便拼了命地想要往上爬,仿佛学会了那些富家子弟该学的,就能成为人上人似的。
当时他想习字,自是没有人愿意教他的,他趁着主子吩咐他出宫办差的时候偷偷地去了趟集市上用了几十文钱买了落榜无颜回乡的书生的字帖又买了笔墨纸砚带回住处。
他不知笔顺,瞧着那些字不过是画而已,趁着得空又无人的时候偷偷地描,从左往右,一遍又一遍,最后将那些“画”都记下来了,却不知该怎麽念,又是个什麽意思。
他想学这些,到底还是得去伏小做低:
“太监会伺候人不就行了吗?还想念书啊。”
“入了这宫门成了个没根的东西,难不成还想考取功名不成?”
……
那些嘲笑之语犹言在耳,周彧却还要笑着跪着捧着他们,这样才得到了一个学习的机会,也同样是向上爬的机会。
作为伺候人的太监自然不需要会这些,但作为皇帝的鹰犬,作为弄权的奸宦却需要。
皇帝之所以重用太监,也是因为太监不能生养,出身微贱,背后没有强大的氏族,宦官的权势来源于皇帝,皇帝才是最大的仰仗。
但既然要用,就不能是只会伺候人的,所需要的就不能是目不识丁的,还得需要手段、谋略……
因此,当今陛下才看中了周彧。
不是所谓的周彧命好,而是周彧用了数年才终于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后来周彧有意改变,却怎麽也改不过来了,他的字不是写的,而是画的,画的不过是别人的字迹,所幸那个书生的字还不差,倒也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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