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45)
作者:老浮也
董娘最快恢複过来,擦干了眼泪,连声说了好几个“好”字,张罗着要为温娘打首饰,做衣裳。
“温娘!”芸娘嗫嚅道。
温娘站起身来,将芸娘拥入怀,轻轻哄道:“不怕,我会回来的。”
她说不怕,芸娘就不怕了,反正他说什麽,芸娘都是信的。
红
如县虽然是个小地方,却也是一样规矩都不缺。选花魁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 “评花榜”,文人骚客,达官贵客聚集,品评ji女的优劣高下。
诗歌往来,饮酒唱和,杯影交错之间便是一、二、三甲。Ji女也分出状元、榜眼、探花,除去恩客之间的玩闹调笑的原因在,也是落魄文人对腐败官场的讽刺嘲笑。
你堂堂官府将才子分三六九等,选出了的头等却在官场上极尽龌龊之事,那我们便在这“藏污纳垢之地”也选出个女状元出来。
某朝一文人,着《金陵ji品》,内有:一曰品,典型胜;二曰韵,丰仪胜;三曰才,调度胜;四曰色,颖秀胜。概括了ji女的四种风格,自此,这四条规矩便成为后世“评花榜”的四大标準。只不过到底是小地方,品、韵占得份额小些,更多还是看才和色,这两种最直观的的外在表现。
才不必多言,温娘是妥妥地压着桃江衆人一头,陈之晅之所以那麽笃定温娘能拔得头筹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温娘既然想要打定主意把这事快快了结,去争,去赢,自然一口气都不会松。
最重要的美色,温娘貌佳,只是不够媚,毕竟是世家出身,qing楼里的招式总是学不大会,更学不到精髓。但妙就妙在不够媚。以媚求好,已经是落了最最最下乘。这从古至今,就没听过头牌就单靠一个“媚”字横行的。
来这儿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再不济也是清高秀才,求他们的人多,讨好他们的人也多,所以自然温娘这种若即若离,不食人间烟火,摸不透的女人更让人着迷。
这些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烟花之地更是门儿清:对待恩客的推拉技巧,什麽时候该泼辣,什麽时候该软下来撒娇,一代又一代的鸨mu,也是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不清楚地只有那些客人,自以为拿些银钱、首饰,说些卿卿我我的休话就能得到这些姑娘们的真心以待了。
果然连人带做事都是个大笑话。真心值几个钱?真心又值不值钱?姑娘们心里自有一番掂量。您够不够格还是另说。
温娘那日,一反常态地丢了平日里最爱也最衬自己的素白色长裙,挑挑拣拣,拿了董娘手里那条大红色拖尾裙。
“温娘,这……”董娘担心会过于打眼,反而吃力不讨好。
芸娘打量温娘一眼,摇了摇头,拦着董娘阻挠。她知道温娘其实是最配正红色的衣裳的,乌发如瀑,脸若皎月,周身的气度,平时都是给素白色的沉静压了下来,人人都道温娘是落难的孔雀,只有芸娘知道,她本来就是凤凰。
Ji院穿正红色的不多,这色多半是正房嫡母的专属色,就算有人穿豔红色,上面也要绣上俗套的花。但是温娘这一套没有,就是耀眼的红,是朱砂痣,也是芸娘的心头血。
芸娘看见温娘的玉手接过这件衣服的时候就知道温娘赢了,她无数次曾经在梦里设想过温娘身着血红嫁衣,袅袅婷婷地走到自己面前。
现在可好,嫁衣是穿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穿的。
可芸娘还是开心,开心得不得了,像人间寥寥奢望终于成真。
如花美眷亦如月。
到了那日,如县最大的如月楼里里外外都是人头攒动,进的去在里头酒乐供着,进不去的就在外头占个好位置空吆喝。
如花美眷亦如月。
芸娘她们一行人坐在二楼的包厢内。大厅内中间却只有三张雅座,正中间的就是陈之晅,那人似乎察觉到芸娘的注视,偏了偏头,视线就迎了上来,似笑非笑,桃花眼张扬,芸娘恨得牙痒痒,手里的帕子越攥越紧。
陈之晅那起酒杯,敬给了芸娘的方向,芸娘知道这就是挑衅。他爱温娘,她也爱温娘。只不过他多了底气,他曾经得到过阿妩,即将也会得到阿妩。
那是两人之间因着温娘的暗潮汹涌。芸娘从他的神色里看出来了,更加笃定她的情愫早已被面前那人猜透了,他想要日后在温娘面前点破,为的就是让温娘推开自己,推开桃江的一切,只能,孤苦伶仃地依靠他。
恶毒。这麽多年过去了,变态心思一丁点都没因为温娘的逃跑而醒悟,亏得温娘那时还是付出了情意。芸娘现在只觉得恶心,但她并不慌张,爱意迟早是要亲自说给温娘听的,轮不着他这张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