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有微微惊讶，穿过声浪和人头攒动，望到了温娘。温娘悄无声息地点了头，却也看见了那男孩微微颔首。

那一刻，他们是一体的，他们桃江小楼上的所有人都是一体的。

芸娘瞥见了这一幕，突然有了些心思，为什麽温娘会沦落如此。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懂了两对目光的热切和悲哀。她也是悲哀的。

微微打开的嘴唇，未能诉说的话都被这疯狂的人声盖住了。

董娘看着这一场闹剧，突然心就空了，来对了，也来错了。真的是闹剧，所有人都像疯子。她突然想起来，那男孩的姐姐还没有登场。

她听到远处有人在唱：

有缘法那在容和貌，有缘法那在前后相交。

有缘法那在钱和钞，有缘千里会，无缘对面遥，用尽心机也，也要缘法来凑巧。

泪珠

轰轰烈烈的挂牌子会就这麽在荒唐中结束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那先出来的长发男子身上，连他姐姐是什麽时候出来的，又是什麽时候退下的，又是什麽时候被点走的，无人知晓，也无人关

芸娘跟着回去的路上还在絮叨：“那兔儿爷还真是漂亮啊，就是比咱们温娘差上两分。”董娘听了只咯咯地傻笑。

温娘起了小兴致，逗着问她：“那，差我的是哪两分？”

“这......”芸娘嘟嘟囔囔半天，也没编出半句，就恼了起来，凑到温娘身边挠她痒痒，直到温娘求饶，她才停下了手。

三人路上又聊起刚刚的事情。

兔儿爷名中带一个叶字，鸨母起了一个花名就叫花爷。这花爷最后被一个神秘人物以极高的价格买走了第一夜，还大手笔一次性包下了半月之久。

“你说那不露面的大财主是何方人物啊？怎麽这月华院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董娘对不清楚的事情总是心痒痒的。

芸娘满不在乎，“这要是真给透露出来，那叫什麽大人物。”她顿了顿，悄悄地说：“听说，有这个爱好的人非富即贵，估计是个显山不露水的大大人物。没準人家就是从京城收到风，摸过来的。”

大家只当芸娘在胡说八道，没想到后来真给芸娘一语成谶。这天下世间事，不当真的却都是真，只作真的却全是假。谁又能想到，这一对相依为命的花娘花爷也会反目成仇。为了亲姐才踏进这一行当的花爷也会被亲姐嫉妒中伤。

真到了那一天，所有人都只以苦笑看戏。

“我刚怎麽觉得那小花爷一直紧盯着咱们温娘看啊？”董娘听了芸娘这酸不溜秋的话语，只笑“就许你看着你家温娘，不许人家也看一眼美人吗？”

芸娘冷哼一声：“都当了兔儿爷的人了，还能怎麽样啊？”

董娘笑而不语。

温娘听了这话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想着刚才那小花爷看向自己的眼神，既有着同病相怜，也有着互相理解的意味。

“她姐姐，是叫花娘吧，牌子点给了谁？”

董娘摇了摇头：“这谁能知道，那时候，哪里还有人能焚身关注一个普通的女人。”

芸娘点点头，倒是觉得这解释挺实在。

隔了一夜，就传来消息，月华院那一位女子，哭哭啼啼了整夜淩晨就给送了回来，听说还挨了鸨母一顿好打。

芸娘正往头上插着簪子，听了这话，声音就尖了起来：“哭？这从传出听闻到昨天，都多少日子了，现在才晓得哭，她知道她弟弟马上要面对的是什麽日子吗？哭丧鬼！”

芸娘这话骂的一句也没有错，这兔儿爷的下场只会更惨，小花爷直接被包了小半月，人影都见不着，万一死了，也是没任何法子。

董娘叹了一口气，不言不语。

芸娘接着骂：“她以为她眼泪是珍珠呢。”又啐了一口：“矫情。”

她三人閑聊了几句，各自去招待客人了。

那个漂亮的小花爷也不知道会怎样。只不过现在，她们也已自顾不暇。

花有重开日

如县年年都会办上几次规模不小的庙会，除了为当地的小商小贩创造次小赚的机会，还会有外帮的商人过来交易。总的来说，热闹气氛可以一点都不比过年差。

芸娘这日跟方六少两个人便溜达了出去，逛起来庙会。反正这小六少上面又有叔叔伯伯，又有那麽多哥哥，真要人管起事来，那也是轮不上他，所以方家对小六少天天不着家在小山鹦鹉这儿鬼混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街上人头攒动，芸娘让六少紧紧跟着自己，爱乱跑的倒是他了起来。

“芸娘，你戴这个肯定好看！”方六少眼睛尖，身子又敏捷，看到支精致的小簪子，就像给芸娘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