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第二眼看到的也是一条深红色，却不在嘴角。

而是从眼角划出去，一直延伸至太阳穴，最终隐匿在发丝深处的两条……颜色更深的细线。

这代表什麽？

陈曦现在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温郁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

然而她一猜，又把自己吓到了。

陈曦这是......身上的人偶状态深化了吗？

温郁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她的嘴唇动了又动，近在嘴边的话一再变化，到最后，什麽也没说出口，千言万语都融化在嘴里，成了一个无奈的笑。

温郁悄然走上前，把陈曦探过门帘的脑袋按了回去。

她一手抵着陈曦的额头，一边柔声问：“你这麽伸着脖子不累吗？”

陈曦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温郁当即按住她的脖子，“别再摇了。”

摇动的时候，竟然还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怪吓人的。

就算这麽说，陈曦还是坚持着要给予她回应，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嗯”。

温郁愣了一瞬，擡手遮住她的眼睛，以别扭的姿势送人出门。

门帘被撩起，一小片阳光落在遮盖尸体的布上。

村长夫人垂眼看着那光，却没感受到丝毫的光明，反而有种走向沉黑的错觉。

温郁见身后没动静，催促了一句：“夫人？”

屋外的阳光随着温郁的回头，落到了村长夫人的脸上，将她的神情照映得十分複杂。

她失焦的双眼看着帘子被拉开、又落下——短暂的光明曾出现，又失去。

如此变化，把人心消磨得不成样子。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村长夫人的回应：“来了。”

夫人与她讨厌的血腥气多待了些许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迈开发麻的腿，缓慢地撩起帘子，走出了门。

温郁反客为主，始终走在村长夫人前面。

夫人飘魂似的跟在她与陈曦身后，头也没擡。

忽然，前方的人停住了脚步，夫人看着地上的影子颜色深沉了一些，一擡眸，视线越过温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老人。

老人与她的丈夫相熟，他们的年龄虽然相差很大，但意外地能说上话。

老人缓缓擡起浑浊的眼眸，看向村长夫人时，神色忽然变得羞愧，“多琳，你终于出来了。我听说了斯莱今天做的事，想对你说声抱歉。”

第五十章沙漠玫瑰（7）

“李先生，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觉得抱歉。”

村长夫人直视着李先生望向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又移开了眼。

她倏然回想起这位老先生往日和丈夫坐在一起说话时的场景。

不管是坐在没有遮荫物的黄沙石堆之上，还是在闷热干燥的房间里，只需要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细细閑谈，就能在火热的环境里开辟出一个令人静心的地方。

长久的相处下来，多琳总觉得丈夫说话的口吻都与李先生相似了。

她的丈夫本就比同龄人沉静些，再吸收了从李先生身上取的经，后来多琳在与丈夫相处时，觉得他的年龄一下子往上蹦跶了一个阶层，更加“老”了。

从丈夫的葬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月的时光。在此期间，多琳没有再见过李先生。

老先生与他的夫人倒是经常去多琳家中，会给她送一些简单的食物。但总是遇不见她。于是只能留下纸条和食物，让美味等待早出晚归的多琳。

七个月，不长不短。

丈夫意外去世后，多琳顺理成章接过了管理村子的重任，一下被许多事务缠身。

她经历了七个月的忙碌后，在午夜时分偶然望向天空，对着漫天纯净的星星，竟然有一瞬记不清晰丈夫的声音相貌。

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记忆力......不得已地退缩了。

偏偏让她记不清最重要的那个人。

有时候命运之神就是喜欢开玩笑，人越想拥有什麽，却越容易失去。

比如——多琳在经历家国破碎，和漫长的流亡之路后，只希望能与丈夫携手白头，安度余生。

可现在夜半被梦惊醒时，会柔声安慰她的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好像以前有丈夫陪伴时，她也不常有梦。

他的温度会驱散噩梦。

再次听到李先生的声音，仿佛时隔一个世纪那样久。

耳边的声音，与记忆里的稍有重合。

多琳垂着眼眸，不知在看地上的哪颗沙砾。

很快，李先生的声音再次想起：“多琳？你没事吧？是不是斯莱那小子把事情闹得太大，让你都没时间休息了？”

多琳长长的眼睫一颤，随后掀起眼皮看向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