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沉默地与圣女对视半天，只说出一句：“阁下，你的头发乱了。”

圣女倏地被她气笑，低头间呼出来的气息时不时吹动着散发。

温郁上前，忍不住伸手，替她把那缕头发固定在耳后。然后再绕个弯站到圣女身后，推她进门。

圣女：“你真的不问？”

温郁没回答。

进门的时候有道坎，身下的轮子滚过那道坎，轮椅震动间，圣女的声音也跟着抖了一下：“你，你要是不问，就不给你吃午饭了。”

这话听着挺唬人，但实际上，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等会儿十四奶奶过来送饭的时候，盛饭用的篮子是温郁接的，锅碗瓢盆是温郁摆在桌上的，用晚饭后，餐桌还是温郁收拾的。

全程经过她的手，圣女这麽一句轻飘飘的话，实在没什麽作用。

温郁轻声叹了口气，半垂着脑袋说：“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真的吗？”

“......真的。”

经过客厅的时候，圣女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银色十字剑，眼眸里的颜色悄然有了点变化。

她扭过头，拍了拍温郁推着轮椅的手，示意她停下。

温郁乖乖松了力气，低下头，对上圣女的视线。

圣女什麽话也不说，就这麽扭着头，用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是打算硬生生把温郁的“良知”看出来。

然而，这个动作并不舒坦。

温郁见她悄悄揉着脖子侧边的皮肤，终于败下阵来。

她躲开了对视的目光，一松手，走到轮椅前面，用脚勾来一只木凳，就坐下了。

“行吧，我问。”

圣女以为她下一句话就该问出口了，却意外地听到一声夸赞：“院子里，还有教堂外面的花，都很好看。”

圣女疑惑地偏了下脑袋，“嗯？”

想了一会儿，她才感觉温郁这声开头像是要给人讲一个温馨的故事。于是坐端正了，安静等待后续。

其实，只是温郁还不适应现在的情况。

从前她在上学的时候，都是她追着梅老师问东问西，硬是把人问到没了脾气，还没体验过被人“逼迫”着问出口的感觉，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头，只能当场梳理思绪。

温郁顿了一声，继续说：“教堂外面的花连接着整个鲜花小镇。我回来的时候向那位金五爷爷问了一声，他说镇上那些荒芜的院子，主人家都已经去世了。而教堂这里，只有......”

温郁没再说下去，转头认真看了眼圣女。

圣女自然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教堂这边，只有我住着。”

“温郁，你还是没有问我。”

这回轮到温郁被气着，她竭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咬紧下唇。

踌躇许久后，她终于问出了圣女期待的一声：“我问你，鲜花小镇，重在鲜花，对麽？”

“对。”圣女答得很快。

第十章鲜花小镇（8）

一问一答过后，温郁再没和圣女说过一句话。

十四奶奶送午餐过来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咬死了牙不说话的模样。但她还是会拿出十四奶奶精心準备的食物，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安静地等待圣女先动一口。

圣女看着对面的人埋头吃饭，蓦地感觉嘴里的香煎培根没什麽滋味，嚼蜡般咽下肚，还咽得嗓子眼有点疼。

不知怎得，她突然没了刚才逼迫温郁问话的那股劲，此时也只能学着温郁的样子，埋头吃饭，不敢多吱声。

圣女随手拿来一片在温郁手里抹完黄油的面包，无力地咬下一块面包边，仍然觉得没味道，面包还有点硬，有点干了，也剌嗓子。

十四奶奶以前準备的食物从不会这麽糟糕，今天倒是个明显的例外了。

圣女忽然记起来今天早上，在告别会上的十四奶奶。

面容有些憔悴，头发也梳得不如以前整齐，说话时隐约有种疲惫感。还有她耳朵上那对方形耳坠，一个是绿色的钻，一个是红色，看上去莫名相配。

但圣女记得，十四奶奶分明是各有一对绿色和红色的方形耳坠，而今天是戴混了。

她一个精致到头发丝的人，今天竟然会以那副面容出现在告别会，大概是脑袋真的糊涂。

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清醒的人。

想到这，圣女最终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放下了剩余的半片面包，托着脑袋，就撑在餐桌上闭上了眼睛。

温郁举起汤勺的手忽然一顿，眨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才继续抿一口奶油蘑菇汤。

蘑菇汤煮得太浓，也鹹。

这是最后一口，再之后，温郁就没碰桌上的食物。

一直等到这些食物彻底变得冰冷，温郁揉着坐到有些发酸的腰站起来，默默收拾好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