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灯塔(214)

作者:主能指


苏以萧笑容里好像藏着整个夏季的风和雨,草与木,朝阳和星尘。这笑容让程望海胸腔中饱胀感再次紧绷。

真好看。

这麽好看的脸也有那种病?

如果现在是黑夜啄他一下多好,就当作在银河给他寄一封没有回複的信。可是阳光很足,程望海信写的满满当当,却始终没有盖邮戳,始终没有投递。他鼻腔酸涩,心中绞痛,眼中炙热。

他看到苏以萧身后一棵合欢树的花朵凋零,随风落下。明明六月时还开的正盛,花团锦簌,现在蜷缩枯萎,破败凋零。

苏以萧一步挡住程望海的视线。

失焦。

“苏以萧,后退!保持社交距离!”

苏以萧伸手拍在程望海的肩膀上,说:“队长大人。第一名不屑和第二名玩?”

程望海侧身,后退一步,坚定的说:“你以后别再烦我!以后也不要和我讲话!”

“你...要和我...绝交?”苏以萧声音略微沙哑,他说的很慢,音色拖的比平时长很多,像时间被灼热的琥珀蓦然拉长凝固。他阖了阖眼,手僵硬在空中慢慢落下。

“绝交!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看到你的脸!我讨厌你的一切!”

苏以萧一哽,微微垂目,潮湿的睫毛藏住眼眸的低语。他杵在那半晌没动,仿佛犹豫很久才缓缓开口说:“就...这麽...讨厌我?”

“没错!你让我恶心!”

程望海说完立刻转身,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被闷在一个罐子里,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他大口的呼吸着,嗓子像是吞掉所有牙齿,钝痛的感觉顺着食道一直蔓延到腹部。他走着走着,就看不清这个世界。他也不知道是为被抓包屈辱,还是为绝交伤心。

永远咬不到桃子。

永远看不到海浪。

永远发不了银河快信。

他们沉默相对了一个月。谁也没和谁说话。程望海的心如同沉入海底,他每天都会早些起床早点到游泳馆看看那杯卡布奇诺咖啡,这样他做梦题材就能多一点点。他每次对着空气幻想结束,都觉得空虚,第二天看到卡布奇诺咖啡,他就又觉得满溢。程望海也明白,按照郑梓彤送甜品的频率,这些只是他的幻想。

有时候,程望海躺在床上想忍着不搅拌卡布奇诺咖啡。毕竟是在幻想,在脑海画画。他把卫生纸扔到墙上,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变态。他原来一直不是这个样子,他原来每天沾到枕头就睡着,白天可以像个精力充沛的机器人一样重複千篇一律的生活。现在像是得了一场大病,病入膏肓,头脑混乱,每天都在自我克制中度过。

他像一个花粉过敏的人每天想着花粉梦到花粉,恨不得把整个春天的花粉吸入胸腔,好让所有的花都开放,所有的念头都成真。

他每天收回克制不住的眼神。

他每天收回想要碰触的手指。

他每天收回斟酌问候的话语。

他每天收回温柔甜蜜的告白。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垃圾和宝藏的收集站,越堆越多,最后连他自己也一起埋葬。他看着自己嶙峋尸骨上还有一颗心髒,心髒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一颗黑色的、幽暗的、染病的心髒。

程望海想着想着又被胡思乱想给吓的浑身冒冷汗。真是疯了。真是得了怪病。他躺在床上翻个身,想着明天一定要去见心理老师。

第二天,程望海推开学校心理咨询室的门。心理老师坐在沙发上,她穿着成套的浅灰色职业装,她梳着一条干净利落的长辫子,她推了推眼镜,指着对面的座椅。

“请坐。”她语气平静,语调和缓。

“老师,我来了。”程望海坐回熟悉的位置上。

“最近过的还好吗?”

“老师,我...”程望海攥紧了手说“好像...可能...感染了...”

“流感吗?”女老师伸手拿桌上的口罩要戴上。

“不是。”

“我感染了...怪...病。”

“哦?”女老师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她放下口罩拿起记录板。

“最近...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生活中...我不确定...”

“你这次来主要诉求是什麽?”女老师把手中的记录板放下。

“我不知道这些症状是焦虑发作,还是...”

“最近什麽症状?”

“看不见他...就会...总想他...看见他...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缺氧...”程望海的手攥在一起,他盯着难看的手指说,“我...有两次看到他......就...起...反应......”

女老师眼神平和,口气坚定的说:“同学,我看你这不是焦虑发作。喜欢一个人,大脑会分泌大量多巴胺,人会有精神症状。从这角度来说,爱情也是一种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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