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时聿开始一趟趟往城主妄言的住处跑。

白天、甚至一晚上都留宿在那里。

不打副本的时候，几乎见不到人的影子。一问，就是在城主那。

偶尔有回来的时候，颜时聿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猫，神情餍足，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

他们整个小队都发现了这人的不同。

他们队长，绝对有什麽瞒着他们。

后来突然哪一天，颜时聿的眼尾处，多了一抹鲜红的、令人不容忽视的印记。

那抹印记镌刻在眼尾，流畅极了也漂亮极了，给颜时聿原本锋利的面容平添一分别样的韵味风流。

颜云汐当时狐疑地问：“你这状态，谈恋爱了？”

当时颜时聿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桃花眼一弯，那些流淌的情愫几乎要满溢出来。

颜时聿没正面回答，但没否认。

这就够了，他们小队的人都隐约知道了些什麽。

楚长夜有些慌了，一颗心七上八下。

于是那天晚上，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表白，可等来的却是陌生的、诧异的眼神，接着颜时聿又耐下心来解释，将拒绝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却也同时告诉他，只把他当徒弟，或是朋友，或是队友。

楚长夜觉得是自己还不够资格，于是变本加厉地拼命向上爬，渐渐他的风评变坏，心狠手辣无不是外界对他的指点。

可这又有什麽关系呢？只要离那个人更近一点，谁会在意蝼蚁的聒噪。

只要他示弱，只要他僞装的够好，师父是会相信他的。毕竟他是颜时聿一手带出来的，不是麽？

很快，他找到了契机，【幽朔画师】的S级称号落在了他的身上，楚长夜成功跻身那个人人敬之怕之的十二城排行榜。

他以为师父会对他另眼相待，但只是得到了很正常的祝贺，很正常的欣慰。那天他一直待到很晚，也没能等到师父对他提起那件事，反而偷听到了有关“人品”的怀疑。

他恨，他不甘，他也怕自己再也没有在师父身边的资格。

但楚长夜忘了，所有他认为应该发生的事，应该存在的情意，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他从没见过光，觉得光有趣，对光好奇，所以僞装自己，收起獠牙，不想让光那麽快离他而去，也不想让光照着别人。

他下意识以为，这光只属于自己，只温暖自己，他人别想染指。

可他忘了，黑暗才是最令自己如鱼得水的环境。

所以心底的恶意一旦滋生，就一发不可收拾，日日夜夜被千蚁啃噬。

虽然面上依旧平静，但楚长夜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岌岌可危，就像是一直压抑着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

虚空裂隙的边缘。

颜时聿单膝支撑在地，伸手触碰裂隙边缘弥漫出来的一片尘埃，带着破碎的毁灭气息的灰土沾在指尖。

颜时聿皱了皱眉，眼中罕见出现了几分凝重。他擡起头，支起身子，目光深邃地凝视裂隙。

“长夜，前面太危险，但也是可以查明副本为什麽会大面积崩坏的机会。我可能没办法顾你周全，你先在这里待着，如果我没回来，你记着第一时间离开副本，去告诉城主，虚空裂隙蔓延的速度变快了。”

颜时聿没回头，他的郑重的交代悉数落到楚长夜的耳中，但在后者听来，却是模糊一片。

城主城主城主——！

凭什麽！

楚长夜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这段时间以来在精神中一直折磨他的那份恶念像生了刺的藤曼，划破皮肉，带着淋淋血迹攀升到心头。

——颜时聿，既然你的目光永远不会注视在我身上，那你还是去死吧！

如果我楚长夜注定得不到你的爱，那就让你恨我吧。

至少你会永远将我刻在心里。

于是他出了手，用自己最淩厉的攻击，那个由颜时聿指导过的，自己作为【幽朔画师】的成名技，结结实实拍到了颜时聿的身上。

他或许是低估了颜时聿的实力，虽然是趁其不备，但他本就没有想过凭自己的攻击，可以杀死师父，但没有想到的是颜时聿居然可以毫发无伤。

……是一直在防备吗？

师父，你真的虚僞。

你曾说你完全信任我。可结果呢？依旧时刻防备着我。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一场笑话是吧？

一个你在垃圾堆里见到的孩子，给了无数光明之后，可以说扔就扔？

楚长夜这麽想着，突然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他看着颜时聿虽然没有受伤，但却因为这攻击的力道向着虚空裂隙倒去，被那像深渊一般的漩涡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