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第三次，第四次，那两次结婚时，我麻木了，没感觉了，连她那两任丈夫叫什麽我都忘了。这次是第五次了。”文森特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文娜特别爱谈恋爱和结婚，小时候的文森特其实就是想要个爸爸，她的每一任男朋友或者前夫，文森特都以为这个人会成为自己的爸爸，然后付出感情。但没多久，他们就会分手，他就要面临离别。久而久之，十几岁的他就学会了不跟任何人建立情感联系，也就不会失望。

文娜的爱像烟火，别人只看到绚丽和浪漫，却留给了文森特漫天的黑烟和清扫不完的垃圾。

“她不但不在乎我在她的婚姻中受到的伤害，也不在乎她的行为给我带来的麻烦。我不喜欢狗，还对狗毛过敏。我妈都知道，但依然把梵高捡了回来。

我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责任心养一条狗，每天按时出去遛狗，而且又是个瞎狗，我让她把狗送到救助机构，她不肯，哭了一晚上，跟我保证她会负责。结果还是跟我猜的一样，狗是我在养。她惹出前因，从来都是我来善后。

我每天都要吃抗过敏药，家里如果没人，我就会把梵高带去中心，它看不见，家里对他来说太危险，回家时再把它带回家。我妈高兴时跟梵高玩一会儿，不高兴了就不理它。有一次我半夜回家发现梵高急得上蹿下跳，把它带出去才知道它憋尿憋了一天了，而我妈一整天都在家。”

梵高这样类似的烂摊子，文森特帮文娜收拾了一个又一个，井弦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果然又烂尾了。文森特不像是文娜的儿子，反而像是她爸爸。

不可否认，文娜确实善良，能看到人间疾苦，也能看到人之所急，但无责任感无能力的善良，就只是别人的麻烦。

“说到她捡狗回家，我忽然想到，你叫文森特，它叫梵高，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井弦指着梵高问道。

“就是你想得那样。”文森特摊了摊手，“她喜欢那个画家。”

画家梵高全名叫Vincent van Gogh，文森特·梵高，所以，文娜给狗子和儿子起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和姓氏。

这是喜欢画家啊？还是讨厌儿子啊？

井弦没忍住，笑出了声，梵高也很高兴，在旁边仰起头对着月亮嗷呜嗷呜起来。

当天夜里，井弦没回文家，他觉得人家夫妻在，他一个这种奇怪身份的外人睡在那不好，他独自一人去了中心，拉出那张久违的小折叠床，躺在上面，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

他在想，如果文娜是自己的妈妈，自己会如何面对，大概会跟文森特一样崩溃但无力反抗吧。

他觉得文森特是在纵容文娜，他可以离开，可以放任，但他选择了捆绑，因为害怕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就跟自己一样，十年的留守儿童般的生活让他从见到井云舒那一刻起，就注定站在了劣势和讨好的位置，无法翻身。

在感情中，谁不在乎，谁占上风。很明显，文娜没有文森特那麽在乎，她有大把的男人来情感代偿，而井云舒更在乎的是跟卫东虚幻的曾经，而不是自己。

他跟文森特就是两个乞儿，用承受着畸形的母子关系的方式来祈求着母亲的爱。

唯一的区别是，文森特是在控制和压抑自己的情感，而自己压根没有生出情感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谁更可悲。

这一夜，他竟然没什麽梦，很平静，也很坦然。

他不知道的是，文森特回去后彻底爆发了，跟文娜大吵一架，把多年的积怨全部拿出来清算。吓得那位麦克先生穿着一只鞋在楼下徘徊了一夜。

第二天睡醒看到床边文森特的脸，井弦都没反应了，习惯了。

“我之前的机票不能再改签了，已经作废了，新的还没买，我得弄点钱才能回国，你……宽限我再住几天。”井弦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说道。

他以为文森特是来赶他走的。

“起床，我们去提交结婚申请。”

“什麽？”

“你跟我，咱们去结婚！”

母债子偿

文森特从背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井弦。井弦赫然在申请表上看到了文森特自己的名字。他翻了翻，发现文娜的结婚材料全部换成了文森特的了。

“我来代替我妈跟你结婚。”文森特想用这种方式来帮文娜善后。

“你？……那什麽……男的，那个，我？”井弦脑子彻底醒了，但语言系统一片混乱。

一睡醒就有个男人站在你床头跟你说“走，去结婚”，任谁的反应都不会太正常。

“在法国，同性婚姻是合法的。”文森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