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八折,离婚免费(15)

作者:拉木呵


特别残酷对吧,但这就是现实。

那时的巴黎是温州人的天下,我又不会讲温州话,更加困难。我每天在3区、13区和belleville美丽城之间辗转,还是一无所获。后来经人介绍,我来了芒萨,开始在喜福门做小工,慢慢升到二厨,后来是大厨。”

“卫东呢?他怎麽来的?什麽时候到的?”井弦问道。

“卫东没告诉我他怎麽来的,走的哪条路线,但偷渡应该都大差不差。但他的状态跟我们这些黑工都不一样。他很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松弛感,像是来度假的,不像我们,上街时躲避警察,赚钱时算计同胞,每天睡醒就焦虑身份问题。

那是2002年的春节,我记得很清楚,老板娘早早打了烊,挂了停止营业的牌子,给伙计们準备了年夜饭,正当大家吃团年饭时,卫东就那麽推门进来了,背着把暗红色的吉他,进门就问还有饭吃吗。老板娘一见是个中国帅哥,又是大过年的,竟然破天荒没骂人。

卫东这才意识到打烊了,但也没走,取下吉后他问,能不能弹首歌换饭吃。老板娘乐了,同意了。

他唱歌很好听,吉他弹得也好,我清楚记得他弹唱的是窦唯的《高级动物》。那首歌我在国内的时候也喜欢,要不是卫东的出现,我都差点忘了我也喜欢摇滚。

那些年,我们听黑豹,我们听唐朝,我们租农民房搞乐队,我们愤怒,我们嘶吼,我们吶喊。我们活在忧国忧民之中,我们每天想操翻这个世界。但到了现在,我们蜷缩在异国的角落,刷着盘子,躲着警察,成为了阴暗的无身份的边缘人。

我来法国那麽久,我一直不懂为什麽大家说法国浪漫,是卫东让我明白了什麽是浪漫。他就是浪漫,能做出这种事的,就是浪漫的人,他很适合法国。不像我,我在国内和在法国过得毫无区别,都是阴沟里穿梭的老鼠。

我很羡慕他这样的人,自由,潇洒,恣意。

那顿饭之后,卫东就留下来了,开始是洗碗打杂,慢慢是备菜,等到法语学得能进行基本交流了,老板娘就让他去跑了堂,因为他长得好看。

老板娘说,也就是法国不流行,如果可以,她最想让卫东去迎宾,那肯定客似云来。

喜福门是包吃包住的,但他来的时候宿舍人满了,他也没计较,直接睡在了饭店大堂,一睡就是两个月,等有人离职了,他才搬进了宿舍。

大家熟悉起来后,经常一起喝酒吹牛,说自己的过往,说别人的八卦,骂街,骂女人,骂天骂地。除了他,他从不说自己,也不打听别人。我本以为他就是那种端着的文艺青年,但他不是,他好像就是什麽都不太在乎。

餐馆工是最累的,我们每天下班恨不得倒头就睡,他还能在连干10小时后,去街头閑逛,去看演出,去吹海风。

对我们这些黑户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温饱就是身份问题了。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很紧张,出个门远远看到警察就跑。后面经历得多了,就麻木了,也不焦虑了。

我是我们当中最快拿到身份的,也可以说幸运,也可以说不幸,我拿的是庇护身份,但我不是汉奸反贼。我能拿到因为我在国内坐过牢,因为一些时代性的问题……被迫.害过。

拿到身份那天我哭了,我知道我这辈子是回不去了。但更让我难过的是,其实根本没人等着我回去。

我那时候劝过卫东也去申请庇护,他是艺术家,在国内是个搞地下摇滚的,那时候搞摇滚的人大部分都反这反那的,身上多少带点麻烦。在法国,惹过麻烦的艺术家申请庇护特别容易,只要搞几个作品骂骂自己国家,引导点反思,要是能引起官方注意和打压就更好了。西方就喜欢咱们自己人攻击自己国家的意识形态。

那时候来法的艺术家似乎大多走的都是这条路,尤其是90年过来那批。他们这个群体在法国有个名字叫“流亡艺术家”,仅仅靠当反贼就能换身份赚得盆满钵满,也没什麽损失,确实诱惑巨大。

他们不在乎出卖谁,毕竟自私才是人的本性。更何况,出来的人,不少跟我一样在国内是混不下去的,恨曾经的国家是很合理的行为。我开始也恨,后来慢慢年纪大了,想开了很多事,也就不恨了。

卫东始终不肯申请庇护,我以为他怕回不去,又建议他可以找人结婚拿身份,毕竟那麽多人追他,其中不乏法国籍的,他随便找一个伴儿就能留下了。但他也没有,他说他是不婚主义。

他好像不在乎身份,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什麽都不在乎。

后来,卫东忽然就辞职了,走得特别突然,跟谁都没打招呼,再也没出现过。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离开芒萨了,不然都在同一个城市,怎麽就几十年见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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