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山青低着头整理物品，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沉默孤寂里反倒刺耳起来。

好像所有人都将他一个人抛下了，仿佛以后都不能相见了。

毕山青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力地笑了一下，为这幼稚的感受自嘲。

但是，不得不承认，听说吴恒与何燃都会去文重的剎那，毕山青还是恐慌了，心里还是産生了跟他们一起去的想法。

因为他无法想象，如果以后再没有吴恒在耳边的叽里呱啦，再没有何燃时不时出现的关心，再没有将自己心髒撑得发胀的体贴细腻，剩余两年会怎样。

就像无法适应何燃先一步离开，留自己在眼下荒芜的时段。

在挣扎与忙碌中，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端午假，也是最后一次商讨和收集选科志愿的机会，端午返校之后上交的填表就是最后定音了。

开着视频，将表格摊在桌上，毕山青面对着镜头沉默，爸爸妈妈在另一头温和地劝说。

“小乖啊，爸爸妈妈还是觉得选文科比较好哦，”妈妈说，爸爸在后面轻轻地点头，“不过，还是得看你自己。

但我们还是建议你去文重，毕竟爸爸妈妈觉得你适合文科嘛。”

毕山青听了，点点头沉默着，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留在四班会怎样？

去文重会怎样？

自己一意孤行会怎样？

自己真的喜欢读理吗？

内心对文科真的没有任何向往吗？

或者说，文重班里真的没有自己的向往吗？

行吧，毕山青想，还是一开始没有看清自己的想法。

“……我想了想，还是去文重吧。”

“真的？”妈妈有些不太相信毕山青会突然接受。

“嗯，读理科说不定以后还要花钱补习，读文科自己努努力应该就好了。”

“这倒是我们没有考虑过的，”爸爸说，“不过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那我就把物理改成历史了？”毕山青问。

“嗯，这样还有门生物，到时候选专业的範围比纯文来得广。”

毕山青点点头，在表格的“生物”“历史”“政治”下打了勾，顺便和爸爸妈妈閑聊着：“你们今年端午买粽子吃了吗？”

“没有，哪有时间哦，”妈妈略带抱怨地说着，“你们呢？外婆今年包粽子了没？”

“包了，鹹蛋黄肉粽，我也一起包了两个，但包得不太好。”

“还包粽子了？小乖这麽厉害！”妈妈夸着。

“嘿嘿……”

……

挂断视频，毕山青将表格折好放进包里，忽然意识到，这是最后定音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条岔路也就被纸上的三个勾确定了。

说来也好笑，谁会像自己一样，走到岔路口了才决定急转弯的？而且这转弯的理由多少有些幼稚。

毕山青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己倒阴差阳错地走对了方向。

（14）往事·庆幸

端午假期结束，入梅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在不曾收起的雨幕下，高考也来了。

在将近五天的“高考假”里，毕山青总是往图书馆跑，毕竟临近学考，作业也是更加无法轻松解决了，只能借图书馆的氛围警醒一下自己。

每天早晨骑车往图书馆去的时候，毕山青路过还没开始封路的一中，看见周围挂上了许多横幅，提醒居民和过路人保持安静、尊重考生，警车也提前到场——

一如既往地严阵以待，一如既往地倾全城之力，一如既往地紧张而期待。

全县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关注着一中啊。毕山青这麽想着，虽然自己不是考生，却莫名觉出些许自豪和热血。

五天时间过去，高一高二回到学校——按照一中惯例，此时的他们已经升了一级，成为新一届的高二高三了。

高考虽说重要，但对于还没参加考试的他们来说，倒没有多大影响，返校后还是照常上课，为着学考複习，到了后阶段，其他科目都让路给四门学考学科了。

在不停的鞭策和不断的奋笔疾书中，时间迅速迈入七月。

梅雨季节的灰沉散去，明媚的日光毫不吝啬地洒满校园，昭示着璀璨的夏天终于到了。

在渐渐喧嚣的蝉鸣里，高一同学也终于迎来第一次省级考试的锤炼。

考前的最后一夜是十分重要的，不仅是临时抱佛脚的时期，更是调整心态、保持状态的关键时刻。

但或许因为学考是等级制而不是计分制，所以在学生们心里——尤其是在四班这些大多有自信拿全A的同学心里——学考就显得不那麽重要，至少，没有一个月前的高考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