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希的那个办公室，来来往往换了好多人，后来也有学历更闪亮的国外留学生出任这个职位，他们都比江晓柔更年轻，江晓柔不知不觉也变成了老员工。

有时候，走廊里吹起一阵风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擡头朝那个办公室门口看去，看一会儿，然后再低下头继续工作。

结婚两年后，江晓柔有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当时她正在哺乳期，每天夜里孩子要醒来很多很多次，多的时候有十几次，有时睡着十五分钟就会醒来，有时半小时，有时一个、两个小时，这样的日子在孩子出生后持续了两年，江晓柔已经有点精神衰弱了。

她每天晚上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客厅和卧室里游走，她的丈夫自个儿睡在另一个房间，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自从孩子出生后，她丈夫就去住次卧了，让她跟孩子睡主卧。最累的时候，她没有指望过她丈夫帮忙，她丈夫是遇事很容易焦躁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情绪稳定的反义词。她的婆婆和亲妈虽然会帮她带孩子，但拒绝晚上带，只在她白天上班后才带。

到了早上，她还要早早起来，自己开着车去上班。从她家到公司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车程，B市经常堵车，堵车的时候就得要两个小时，她就这麽每天来回四小时自己开着车奔波。晚上睡得少没什麽，最痛苦的是，每每刚刚入睡就被孩子的哭声叫醒，这让她越来越神经衰弱，经常开车上班的路上，上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几次差点出车祸。

她这时候会有个奇怪的想法，要是我是一只鱼就好了，因为鱼没有眼皮。

就在她在这样的日子里挣扎的时候，她有一天收到了一个久违的信息，是李瑞希发来的，说要回国一趟，想去看看她。

李瑞希要了她家的地址，她来的那天很突然，晚上，江晓柔正在家里戴着围裙给孩子做饭，看到手机上她说到楼下了，慌忙放下锅铲熄了火，去换了身她平日里穿的休閑衣服。

她到楼下见到李瑞希时，发现她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其实仔细看看也没什麽太大变化，就是头发变得很长，烫了大波浪卷，就跟江晓柔以前的发型一样。江晓柔自从生了孩子，再也没烫过头发，连披发都很少了，因为抱孩子不方便，每天都是低低的束在脑后，看着很朴实。以前的细高跟鞋也再没碰过，全都被遗忘在了角落，穿的衣服也大多是休閑舒适的。

她从来没看过李瑞希留长发的样子，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这是一顶假发。

两人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激情拥抱，而是在夜色中散了会儿步，淡淡地聊了几句。

李瑞希还是一身名牌，看起来过得挺好的。聊的时候，多数都是李瑞希在问她，问她什麽时候结的婚，孩子多大了，在哪里上班，以及平时的一些琐事。

江晓柔一一回答了，说的时候没有带任何情绪。她现在不比从前了，早就不那麽一惊一乍，已经会控制情绪，至少比她丈夫控制得好。

“你呢，有对象了吗？”她问李瑞希。

李瑞希摇摇头：“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习惯性地往后捋了捋头发，就像短发时那样，“工作也很忙，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恋爱上。”

江晓柔想劝她说不要工作起来那麽拼，你都瘦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

最后分别的时候，她们还是拥抱了一下，就像当初在机场时那样，抱了挺久的。抱在一起时，江晓柔才发现，李瑞希比她以为的更瘦，而江晓柔虽然一脸的憔悴，腰腹上却多了一圈赘肉。

李瑞希来见了她一面就走了，说是没有预留很多时间在国内，回美国还有工作等着她。

大约又过了半年，江晓柔的境况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每天这麽长途奔波，但孩子两岁多的时候，她终于头一回睡了个整觉，把她从抑郁症的边缘拉了回来。

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平静生活的时候，那天，有位姓谭的律师找到她。

他们约在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谭律师给了她一个文件，说：“我受李瑞希女士的委托，把她的全部积蓄移交给你，江女士，这是她的遗嘱，您请过目。”

“遗嘱？”江晓柔眼睛红了，脸上却没什麽表情。

“是的，她日前因为患有淋巴癌，去世了。”谭律师说。

淋巴癌。。。

江晓柔听说这种病多数是累的，长期过度消耗身体健康所致，当然，也可能是父母的遗传基因。说起来，李瑞希的父母早逝，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样的病因。

“什麽时候知道的？病情。”江晓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