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64)

作者:只雀


……

吴善婆瞪着隐没在夜色中的草丛。

徐微与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佛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来找吴善婆时,踩到的就是这颗佛头。此时,吴善婆对未来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惊疑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匆匆进了屋。

这天之后,吴善婆一直待在房间里,偶尔有村里村外的人找过来求她办事,她也不见。只让对方年后再来,说她今年要修养。

没人有疑义,但只有徐微与知道,吴善婆不是在修养,她是在拜一尊被蒙了红布的神。

红布下的神像两侧高高凸起,中间塌陷。即使看不见底下的真实样貌,徐微与也能猜到那是一只鸟。

——吴善婆叫它【嚟喇】。

在这边的原住民口口相传的神话中,人的恶念会生出罪恶,每一份罪恶都是一只不能视物的黑蜘蛛,而这位鸟形神,就是食罪的神灵。

如果没有它,世界就会被黑蜘蛛用蛛网包裹起来,变成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地。嚟喇日日啄食罪恶,年年啄食罪恶,最终,它累了,降落在这片雨林中,向下挖了一个深坑,并告诉侍奉它的人类它将沉睡千年。千年后,它会重返天空,继续清除世间灾厄。

——这就是吴善婆侍奉的神明。

每当有人求上门的时候,她就会像喂牲畜那样,将能代表罪恶的东西“喂”给嚟喇,这样,出钱的人就不会再被“报应”找上门。

百试百灵,这次,本该一样。

她是这样以为的。

“咚咚咚!”

木门被人用力砸了三下。

吴善婆皱了皱眉,没有搭理。

“咚咚咚!”

“妈,出事了,你快出来。”陈南低声喊道。

听见来人是自己儿子,吴善婆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撑着地缓慢站起身,双手合十朝嚟喇神的像拜了一拜,拉上神龛帘子走到门口,拔开了门上的插销。

“干什麽?”吴善婆冷声问道。

陈南整张脸难看至极,嘴唇嗫嚅了一下,什麽都没能说出来。吴善婆直觉不对,又听到楼下有村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扒开他走到栏杆边往下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老神婆悚在了原地。

楼下的前厅里,几个男人用铁链捆住了一条黑黢黢的东西,擡着放在了瓷砖上。本来,吴善婆以为那是条大娃娃鱼,但很快,那东西就朝着她的方向翘起了头。

是“翘”,而不是“擡”。

它已经没有脖子了,整具身体变成了像鱼一样的椭长型,皮肤柔软漆黑,但并不平整,斑块遍布。异化了的手缠在躯体上,腿和脚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唯一让它看起来像是个人的部位,是它那张仍然残留着五官结构的脸。

失去眼球的眼洞已经被肉填平了不少,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坑。鼻孔基本闭合,鼻梁只剩下很不明显的一条纹路。

但它的嘴很大。

在意识到楼上站着的人是吴善婆以后,这东西张开了嘴,无声地晃了晃躯体——它残存的人类本能在让它跟吴善婆打招呼。

可惜彼时,在场没人看出来它的意图。失去了齿列和舌头的口腔内壁幽深可怖,歪歪倒倒还没有形成规律的锯齿状切割工具随着躯体的蠕动蠕动,恶心至极。

……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几个擡怪物过来的男人站在一起,仰头恐惧地看着吴善婆。

吴善婆见过多少怪事,只被吓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冷静。她转头问陈南,“这是人还是动物?”

陈南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看洞的陈老五。”

——陈老五。

徐微与背脊发凉。

陈老五?吴善婆满脸惊诧。要不是知道陈南不敢跟她扯谎,她根本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老神婆急急走到楼下,拿过旁边的树枝子翻陈老五。它倒也没反抗,后端像是尾巴一样的躯体拍了拍地面,像是在表达不满一样。

陈南低声道,“他们几个后天出去找活,想在出去前拜拜嚟喇神。结果刚一过去,就发现老五变成这样了。”

“是啊是啊。”一个男人应和道,“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就这样,披着一件衣服,趴在桌子上吃饭,看见我们,还、还——”

“还用手跟我们打了个招呼。”站在人群最后的小青年低低补充。

他们所有人的脑子都是刚才那可怖的画面,一帧一帧,就像烙铁一样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妈,怎麽办?”陈南强压恐惧问道。

吴善婆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快速算了算。

——不好,大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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