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这个女孩儿不爱说话，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总是有点奇怪。听潇潇说，她年幼时曾不解自己为什麽要带走上官锦，不愿让他留下。

与其说是不解，倒不如说，多少有些怨恨。

叶枫感受到她的视线，擡眼间有一瞬愣神。他见着宴池果真到了，微笑着点点头。还微微侧身，和一旁的上官钰低语。

上官钰始终没有擡头，宴池便也仰头，擡着下巴指向大典的方向，示意对方不必理会自己，继续看典。

登基大典此时也接近尾声，新帝转过身子，露出的一张清俊而威严的脸庞。

四周奏乐声四起，鼓声“咚咚咚”从远及近，这声音急促又饱含力量，伴着沉重的音乐，听起来磅礴恢弘。

上官锦的眼神触及四周，望向每一处子民。他们的渴切、好奇、爱戴和观望都被他都到眼底。直到看向宴池和顾朝夕时，他的目光才有一丝怔然。

或许他也想到了什麽，眼神在角落中停留。一声鼓声将他的思绪敲回，他缓缓定下心神，看到宴池也怔怔地望着自己——

那目光里没有皇帝的谄媚崇拜，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骄傲与欣慰。

她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是蛇的形状，如今空空如也，仿佛穿过他，看向过去或未来。

宴池的确与他对视。

然而令宴池没有想到的是，当上官锦转身之时，当四周雷鼓宣鸣之际，她竟然看到了武昭昭。

是的，她看到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武昭昭弯下腰接受了鹤王的祝福。在她身旁，易遥也带着美丽的花环，庄严肃穆，平静祥和。

一缕奇怪的微光闪过，她看到武昭昭的影子和上官锦不住地重叠闪烁。

宴池屏住呼吸，后背一阵阵凉意沿着尾骨爬向太阳穴。

“宴池！”一双手扶上她的肩，力道比平时大了许多。

她茫然回头，却见顾朝夕正在紧张地看着她。

民衆欢呼，百官朝拜，修道者不必拘泥礼节，大多真诚行礼。顾朝夕拉着她躲在柱子后边，看她额头一滴滴豆大的汗水沁出。

宴池伸出手阻住她说话。她仰着头跌坐在地上，右手狠狠抓住柱子，指尖已泛白。终于，系统提示再次出现。

“嘀——嘀——嘀——嘀嘀——”

“恭喜宿主，主世界《拯救我的权力·易遥》任务已完成。”

“易遥心愿已完结。”

直到最后一阵鼓声响起，她竟然听到武昭昭在耳边轻声说道，“宴池，愿你和爱的人——”

长相厮守，得偿所愿。

人间惊鸿（十六）

宴池缓缓睁开眼。耳畔的音乐声时隐时现，直到被人群嘈杂的欢呼声完全掩盖，她扶着柱子站起来，见顾朝夕脸色发白，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她敷衍似地说道。

“你有没有看到什麽奇怪的场景？”顾朝夕却突然问她。

“什麽？”

“一个奇怪的场景。”顾朝夕回忆道，“金色的宫殿，一个女孩儿，周围有很多人……也不像是人……”

“是鸟。”宴池压低声音，带着她走出人群。

上官锦已进入大殿，外面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宴池变了把伞出来，和顾朝夕沿着长廊一前一后漫步雨中。

雨水打湿了手臂，触觉冰凉。她好似突然才回过神——

一切如梦似幻，说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宴池，我为什麽能看到……”顾朝夕迟疑着说。

“或许是那次试炼之地后，你的境界提升，所以能看到我眼中的东西。又或许，在外力的沖击下，我们的契约发生了改变。”宴池想起系统担心的事，但很快缓和面色，“无妨，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去过很多世界，无论怎样奇怪的事情发生，都是正常的。

“她是你的朋友？”

宴池眼中浮上一丝笑意，又隐没在雨中。“是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女帝。”

“女子也可以称帝？”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她会是一个好的帝王，我们的朋友也会竭尽所能，让她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那她一定很了不起？”

“不，相反，其实她不怎麽喜欢那个位置。她有自己热爱的东西。只是命运使然，总有人身不由己。”

“人总是很难得偿所愿。”

人群散去，路上行人变得稀少。两人走向偏僻陋室，整条街道愈发安静。

“宴池，你的心愿是什麽？”

宴池停下脚步看着顾朝夕。她想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师父在时，我的心愿是陪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但师父说，那是他的使命，不该是我的。后来我想，我可以成为一条龙，腾蛇化龙，自有更广阔的天地。只是，如果我历劫失败，或许我还是想祈求第三个愿望——和我喜欢的人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