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37)

作者:曦停Ting


沈清石眉眼一挑,手里拿着汤匙想放又放不下,如同现在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偏偏这不是个逃避能解决的问题,犹犹豫豫继续往下拖只会滚雪球让事情更複杂,索性还是问道:“那如果真离职,你会考虑去瑞士吗?”

他其实是不想林疏雪去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现在交通很方便,瑞士也不远,哪怕打视频电话,只要想见总是能见到,可是...他不想。

他已经失去过太多,见过太多离别。

那年毕业,沈清石穿着学士服拍下最后一张合照,周围人互道毕业快乐,家人送花合影,只有他,一个人戴上学士帽拿着证书站在角落和整幅画面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一串代码中标红那个错误,无形透明的壁垒将他包围,大家都在忙,呼朋引伴相谈甚欢,没有人有空在意他。

偌大校园里,几千上万人奔流不息,阳光撒下树影斑驳,花香鸟叫到处是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朝气张扬守礼,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地淋漓尽致,可那麽多人群里面都没有他。

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沈清石记得小时候一次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再没回过学校,而是被带去一个新地方,那里都是和他一样的小朋友,孤僻、不会说话,都没有父母...

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哪怕病再重都靠身体硬抗过去,能够活到今天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明明曾经因为沉默寡言被人当成哑巴,是什麽时候开始能够正常和人交流,会主动开始笑呢?

不记得了,好像是因为只有融入环境才可以让自己隐藏在人群里,只要戴上面具遮住自己小丑的脸,那就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异类。

所谓长大,不就是如此吗?变得温柔,对一切都包容,接纳,对世界不再冷漠,认清现实后依旧披上盔甲,抵御风霜雪雨,风雨会摧残我们□□,磨平我们锋利棱角,让我们趋于平和,让我们愈发地善良,谦卑,存有怜悯,可偏偏就是没放过自己。

看向沈清石低垂的眉眼,林疏雪很笃定:“不,我不想走。”

这话说地斩钉截铁。

在瑞士思明喻和他聊时,林疏雪其实就想回绝,但苦于没有找到机会。

那时候两人之间关系也没有现在这麽暧昧所以自然说不上完全为沈清石。

林疏雪多年来大大小小项目完成不少,他有笔足够丰厚的积蓄生活,三两年内就是不工作也能活得很好,不是说就此养老,而是...他还没想好,那道坎他还没能迈过去。

现在他也还没有準备好和告诉沈清石,林疏雪相信,如果自己说了,那沈清石一定会讲出和思明喻差不多的话来安慰自己,甚至会很用心开导自己一番,时机合适或许没準还能再稍稍逼迫他一下,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但这不对,先不说博同情怜悯的手法多麽低级,光是让沈清石来安慰自己就很不好,他们不久前才就“前男友”和“懂不懂爱”的问题聊了很久,刚刚才将自己整个剖开给人看,如果现在将事情告诉他,怎麽想都不合适。

他不想沈清石每天都在为自己烦恼。

或许年少时,大家都做过装可怜博取在意之人多点关注之类的事,但可千万别忘记,耐心是件奢侈易碎的消耗品,一次两次或许尚可,次数一多,焦躁、厌烦...

林疏雪没有继续展开说为什麽不会走,沈清石放下心,理解出来却是为自己。

算是个美丽误会倒也没人会去深究。

沈清石点头换开话题:“我前段时间申请带学生外出,下周不会在教室里上课。”

林疏雪有些意外:“你要带他们去哪儿?”

沈清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卖个关子:“到时候发定位给你,你可以準备些...”

话说一半,他想到什麽,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擡头瞟林疏雪一眼,止不住握拳低笑两声说:“算了,还是我来準备吧,你人来就好。”

林疏雪觉得奇怪问说:“你刚才说準备什麽?”

沈清石撑起脑袋看他却默不作答。

“到底是什麽?”

林疏雪连汤也不喝了,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看旁边服务员将正餐送上来,他伸手一拦大义凛然说:“你不说那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大家都别吃。”

沈清石就看他恃宠而骄,也不说话。

都说眼睛和嘴唇是□□,实在太有道理,林疏雪真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眼神,什麽话都不用做就能让他丢盔卸甲。

没办法,某人也不能真把他饿着,只能将意大利面端到沈清石面前摆好位置宣告自己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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