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弓者(10)

作者:百流濯萃


她明明喜欢看话本,喜欢看花灯,喜欢吃喜欢睡,喜欢自己买菜做饭浇水种地,喜欢大声笑,喜欢晒太阳,不开心了还会气的骂街。可她偏偏需要一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喜怒不形于色,才能不让人抓住哪怕一丝一毫的把柄。

甲乙丙却不能说。

时间没到,时间也不够了。

“辛苦你了,老甲。你今天放假,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赵阿晨理了理仪容,拿起放在一边的绣春刀,带着点笑,看着僵在门口的甲乙丙:“怎麽了?”

“没事。”甲乙丙很快恢複了平时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他艰难地把汹涌而出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这就回这就回,记得那坛酒记公账啊,大人。”

困卦(1)

赵阿晨去天牢的途中,先去见了一趟太子。太子敷衍地又扔了两张铸剑山庄的拍卖券,让她交给玄秋子。

“就说提前给他报酬。”太子殿下懒懒地窝在轿撵上,一只玉做的手撑着脑袋:“让他白干一次,本宫心中有愧,百年之后,定会为他立碑——他有说把推背图藏在哪里去了吗?”

赵阿晨恭敬地行礼,微微低着头:“臣定会问出来。”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大概是觉得小命攥在自己手里的人,也不用太花心思了。

“行了,你去吧。”太子殿下连平日里的敲打都有没做,便挥挥手回宫了。

赵阿晨走了没两步,又遇到了摄政王。他到没有坐轿撵,被一群侍卫仆从簇拥着从御书房走出来。

他见到赵阿晨,也是问了最关心的事儿,然后说到:“若是推背图未到手,你记得找机会把人救出来——上次的孤本剑谱他可喜欢?若是觉得不妥,本王再去寻些来。”

旁边的侍卫和仆从通通都底下了头,不听不看。

赵阿晨则恭敬地拱手:“臣观玄秋子的表情,应当是喜欢的。”

摄政王思索片刻,微微一哂:“本王的侄儿也太过心急了些。玄秋子还不能死,还请赵指挥使照看一二。”

赵阿晨领命称是,摄政王又随意聊了两句家常,就领着一群侍卫仆从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赵阿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直到摄政王没了影儿才直起身。

一只燕子啾啾叫着,歇在旁边墙上的瓦沿儿上。红墙黛瓦,把澄澈天空割裂成几块,人人都好似那坐井观天的蛙,人人都甘愿做那被人耻笑的蛙。

赵阿晨一路走过,不少宫人向她行礼。她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眼神透骨穿皮,好似看着这宫中亘古流转、一脉相承的人心。

明明大多数都没有血缘,可他们的眼神是那麽像,他们那束缚在灵魂的枷锁是那麽紧,他们又是相同的表情扛着这沉重的锁,低着头、弯着背,踽踽独行于一条徘徊在地狱边缘的路上。

赵阿晨只觉得呼吸不畅,她加快了脚步,本就是宗师级别的武者,她如一阵风刮向关押玄秋子的天牢。

大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腐/败血腥味,这里盛满灵魂被碾碎时的哀嚎。

赵阿晨很快便在狱卒的带领下找到了玄秋子。他比大多数罪犯都幸运,没有被用刑,但是也异常狼狈——皇帝下令抓捕他的时候出动了大内高手,他实实在在和五六位顶尖高手打了一架,身上全是伤,把有些陈旧的白袍子染了一片血色。

一道致命的伤从胸腹直直划到腰侧,已经被包扎好了,这会玄秋子正打坐调息,本就如冰山一样的脸上现下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赵阿晨走过来的时候,他很快便听出了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赵指挥使。”玄秋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赵阿晨让狱卒退下,自己则慢慢走进到玄秋子身边站定。

另个人沉默地对峙,玄秋子自嘲的笑了笑,率先开了口:“太子?摄政王?赵指挥使是哪边的?现在又来做什麽?”

他咳嗽了几声。抓捕时的大内高手半点水没放,他当时受的内伤现在还没好全,动作稍微大一些就要咳嗽。

玄秋子咳嗽了一会,嗤笑道:“是贫道的死期到了吗?”

“你不会死。”赵阿晨脸上没有平时常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她面上无悲无喜,低垂眼睛时候,甚至有几分菩萨相。

“我不会死?”玄秋子表情扭出一个讽刺又悲伤的表情:“那我现在是怎麽回事?”

“道长怪我?”赵阿晨嘴角微微提了提,似乎是十分讽刺的笑了笑:“那当初你又为何要应了我的请求,收了我的礼物?”

她一撩衣摆蹲下,与玄秋子对视,眼中仿佛有一盏明灯,足以洞察一切:“你癡迷剑术,却总觉得普通的剑配不上你,我不过是随便扔出一把赤霄,你便心甘情愿当了我的狗;你明明有很多次可以拒绝我,从此从漩涡中脱身而出,可你一次也没有。玄秋子,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如此境地,到底该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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