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模糊的视线里，齐沉隐隐约约瞧见在一片有些发紫的泥泞血泊中，有一只黑色的蛊虫在地上不停蠕动翻滚，这一情景让他都有些犯恶心了，他面色难堪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睁睁地瞧着季云临从袖口拿了手帕，把那一小块血泊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他迅速转过头去，方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化为惊惧。

这蛊虫是什麽时候给自己下的？这季云临还会使用蛊虫？

齐沉以为蛊术早已失传，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传言蛊虫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效，有的甚至还能操纵人心，莫非这些都是真的？

“齐沉。”

听到对方唤了自己的名字，齐沉有些惊慌地擡起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桃花眼中。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所凝视着，齐沉的心都禁不住蕩起阵阵涟漪，去遮掩自己的心慌意乱。

这不能怪他——对面一个男子，居然生得如此红颜祸水，这怎麽能怪他？

他被对方的眼神瞧得有点心慌，连忙低下头去。

“今日我放你一马，”季云临半晌才道，“你可认错？”

“我，我只是一时犯浑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绝对不会再犯。”齐沉的声音相当嘶哑，但是他如今也稍微镇定了一点，知晓对方必定会网开一面，对方话语已经相当明显，再联系起自己的胎记——他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他那没什麽印象的生父生母，和对方估计是认识的。

他没有这麽庆幸过自己面上有这个丑陋的胎记，竟是能让他逃过一劫。

“此次是我错了，是我心悦映红姑娘，向她表白后，她拒绝了我，一时糊涂，才犯下这错。”

季云临微微皱眉，道：“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她既不喜欢你，你应当好自为之。”

若他有这张脸，映红喜不喜欢自己，真是一句话的事。齐沉心想。他忙低着头称是，心里犹豫着，又狠了狠心，忽然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打得满面泪花：“是我一时糊涂了……是我糊涂！都是我的错，季先生，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我此次便是。”

季云临见了，眉眼也舒缓下来，只轻轻地叹气，道：“你怎麽会易容术？”

齐沉迟疑片刻，解释道：“方才我也说过，我在春香阁里遇到了一位好心人。他，他同情我的遭遇，同我一见如故，便传授于我易容之术。若，若不是易容术，我当时也没有办法逃离青楼。”

季云临问道：“那好心人是谁？”

齐沉微微一顿，道：“我不知那人姓名……匆忙逃离后，也未曾关注春香阁那边的事了。”

季云临若有所思，道：“春香阁……”他紧锁着眉头，忽然掠过这个话题，道，“那你又为何要盗用林玉公子的外貌？如今你也不在青楼，不是吗？”

齐沉心想，他看了自己这张面目，还在说什麽废话呢？

“映红姑娘如此美若天仙，我还是配不上的。那位……是，是叫林玉公子吧，我过去偶然在镇上撞见过对方，深感那位公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我本以为用了此貌，映红姑娘会……”齐沉摆出凄苦的神色，声音凄厉嘶哑，宛如杜鹃啼血，“然而她早已心有所属——”他看着季云临，声音更加戚戚然了，“我现在才知，无论我再怎麽做，她都不可能会心悦我。”

季云临似乎是无法理解一样地皱着眉头，最后却也只是默然，随后轻叹一口气。

“你当时在青楼使用易容术，也是无奈之举，但易容术到底是欺骗他人的招数，天底下使用它的，也大多都是想隐瞒自己真实面目的贼人。……若非性命之忧，我希望你日后莫再使用了。”

“我晓得，我晓得。”齐沉拼命点头。

“此番给你的一个教训，还希望你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日后切记别再做此等小人之事。”随后，季云临话锋一转，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你这一条命，但我不能代替映红姑娘原谅你。此事究竟如何，还要等映红姑娘醒来再做判断。”

齐沉内心大喜，忙道：“定然。无论映红姑娘怎麽打算，我都会听从。”

映红性子温软，他只要赔礼道歉——嗯，重点是要多赔礼，对方必定不会多为难他，毕竟说到底他什麽都没来得及做呢。而且……他瞄一眼面前这人，心道，说不定对方还开心得很。

就是可怜我的银子！他愁眉苦脸道，那可是他存了很久才得来的啊。

不过到底还是性命第一。齐沉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告诉季云临自己先去拿一些赔罪的银子，之后好给映红。季云临点点头，道：“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