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野尾(53)

作者:朴西子


彭渡没有吭声。

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程向南站着没动。

周围人潮如织,没少有路过行人一脸好奇地在旁观赏两人这种行为艺术。

彭渡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沉默地对他竖起中指,姿态新奇地认输服软,白瞎一身潮流装饰。

把彭渡和他的行李一道送到下榻的酒店,程向南拒绝了他一道同住的热情邀约,但到底是东道主,前头又因为陶玉的事儿承了彭渡不少情,拒了大被同眠,就没法再拒绝同席共餐。

彭渡大概是真饿狠了,这人就这特点,饿了困了就爱臭贫,逮只路过的狗都想着指点两句,最后结账都没跟程向南说上几句正经话。

倒是程向南吃个饭的功夫干了不少正事,先是联系了几个前头已经去看过的4S店销售,吃到一半,还接到了陶玉的电话。

陶玉问他在哪儿,怎麽还不回家。

又说:“能、能进你,屋吗?该换,床单……啦。”

程向南也不嫌烦,先报备了自己在哪儿。

又说一会儿可能还有活动,没那麽早回去,不用给他留门,要早点睡觉,床单搁他床头就行,回去了以后他自己换。

最后还温声叮嘱,让陶玉假期里就多玩玩,别那麽操心。

陶玉在电话那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一点不领这份絮絮叨叨的情谊,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向南差点没给气笑了。

他一边在心里冷笑,污蔑陶玉是个没心肝的小王八蛋,一边琢磨着回到家里要用什麽手法狠捏一把陶玉的脸颊肉。

这麽想着,他回头看眼彭渡,眼神的大意是吃得差不多了可以滚了,却见他神情恍惚地坐在位子上,听完了他们的整段对话,一副认不得自家发小的模样,嗓音飘忽,对程向南一言难尽道:“你对咱家小陶弟弟这个态度,对我就是那副嘴脸?”

程向南“嗯”了一声,毫无负担道:“有问题?”

彭渡呆呆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麽,却突然打了个颤,龇牙咧嘴道:“没,没任何问题。”

付完钱出门,程向南秉持着基本礼节,让彭渡选地方续第二摊。

彭渡不出意外,没有半点新意,千挑万选找了家僻静蛮荒的清吧坐下,理由是安静没人好讲事,其次是再怎麽看着像要倒闭,多少总有一两个看得顺眼的姑娘,他光看看心情就好,对程向南不见外道:“万一人姑娘眼瞎也看上我了呢,我告你这种事儿说不準的,万一呢!”

程向南见怪不怪,不对他这副几十年如一日的现德行发表任何看法。

——主要是从前发表得太多。

现在江郎才尽,也唾弃不出更多的创意。

他其实依稀猜到彭渡这麽千里迢迢跑来一趟,惦记他是真的,毕竟上次分别程向南清楚自己当时的德行,脸色很差,状态不好,整个人就是肉眼可见的落寞失意,彭渡看着担心也实属正常。

但这麽火急火燎地打声招呼就跑过来,光惦记还不够,一定有事,而且是正事要讲,还必须是当面提。

他本以为是彭渡又触了老爹霉头,上演一年起码两场起映的被扫地出门戏码,可彭渡落座以后看向他的目光却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他静了片刻,忽然几不可闻道:“你弟弟……不是快毕业了麽。”

你弟弟,不是咱弟弟。

不是陶玉。

程向南低头玩鸡尾酒杯壁上穿破蓝莓的签子:“不才高二麽。”

彭渡不知想到什麽,开口的声音更加轻:“但他不是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了几年才上学麽,现在严格讲起来,其实是早成年了,二十好几。他对象去年海市那边毕业,不準备考研,回来北川,工作了也有快一年,我听我妈说,两边父母的意思呢,是今年差不多就定下来,问了你弟和他对象,两人也同意,可能彼此都不想拖得太久。”

彭渡说着,看了一眼程向南就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他话音一顿,又觉得有些事情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脓血早挖才能痊愈,到底是狠下了心,将实情全盘托出。

“我上周从海口那边回来,已经收到了请帖,就年底,订婚宴。”

彭渡很轻地说道:“……你,应该也去的呀。”

彭渡说着,擡起头,想去看程向南的脸,看清他的神情。

程向南没吭声。

但这不是难过,也不是疲倦,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一个户口本上的家里人、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要订婚,他程向南是可以被省略过去的那一环,而这个消息甚至还要彭渡一个外人不远万里地跑这一趟,心里觉得他可怜,来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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