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事儿记得倒还挺牢。

程向南这麽实话实说地想着，突然想到什麽，下一秒，就恢複了与生刻薄的本性。

程向南一顿，然后又问：“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吗？”

陶玉茫然：“……不、不知。”

哦，好嘛。

程向南听罢，像是早有预料，矜持颔首。

接着，陶玉就见这心思难以捉摸的刻薄鬼吝啬地敛下嘴角，吓了一跳。

程向南对此视若无睹，小陶同学有没有被吓着关他屁事？

吓人者惯常的理直气壮在此时暴露无遗，虽然面上不显，但他也是才想起这茬，忘了先前有没有过自我介绍。

此刻看似随口一问，得到的答案却不是他暗自期待的，程向南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同住一月连同居人的名字都不知就算，勉强算他小孩儿乳臭未干。

现在倒好，不知不知，连个“道”字也欠奉。

他在心里难免酸涩地龇了会儿牙，心里暗骂。

……这小没礼貌。

陶玉仿佛看出他心中不满，虽然不合时宜，赶紧大献殷勤。

“那你，叫什麽，呀？”

程向南更加漠然：“程向南——禾呈程，向往的向，一南一北的南。”

陶玉静默一瞬，满脸张皇，磕磕巴巴得脸都快红了：“……啊，哈哈，好、好名字呀。”

“嗯。”

程向南心胸开阔，见他这副无所适从的小可怜样，当即大度地向陶玉现场表演了一下什麽叫做自然而然，顺台阶而下。

他忍着没睡足觉的疲倦，掩盖掉那些带着不堪坏心的为难，宽和地用简简单单一个字，一声轻哼，就揭过了这个可上可下的话题，然后很是自在地放过心中暗恼自己多嘴的陶玉。

接着，程向南笑着回身，大步流星，端着某种胜利者的派头，经过陶玉身边，回到卧室，心情颇为舒畅地放任自己浸入今天第二个时限三小时的梦境。

这大概会是个好梦。

他闭上眼前，身心愉悦地想。

第 11 章

然而事与愿违。

陶玉通常在六点四十五结束餐馆的忙碌，七点钟到家，洗漱换衣去除一身油烟味，準备去赶学校七点半的晚自习，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晚上七点刚回到家，就见才睡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就自己醒来，再睡不回去的程向南。

此刻他正顶着一脸不明其意的平静，看眼才刚进门的陶玉，哑声道：“下班了？”

“嗯，下、下班啦。”

陶玉乖巧点头，弯腰换鞋，没觉得今天有什麽特别。

程向南没什麽表情地再次看他一眼。

像是不满陶玉对他身心俱疲的忽视，程向南有心引人注意，特地道：“我有点不舒服，很困，晚上可能没法送你，也没法接你。”

陶玉听见这话，顿了下。

很远处的潭面平静太久，因而接送二字很轻易在隐隐向往石子落池的脑海中浮现涟漪。

午后梧桐树旁的心悸一闪而过，被他硬生生地忽略，他不肯承认自己对此抱有期待，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失望落空，心里感到某种落不下的痛。

陶玉似有不满，小声指出他的错处：“……你，什、什麽也不干，怎麽还困，困啊？”

陶玉说完这句，犹不罢休。

他这麽说着，一面看着程向南，一双总显莹润的目光像是恨不成器，陶玉结结巴巴，唉声叹气：“言而无——无信，就算、算了，挺大的人，还照、照顾不好自，己。”

程向南面上一哂，觉得小陶同学现在的胆子是真大了，没人宠，也能骄。

干脆就把目光挪过来，一直看着他。

——一般来说，像程向南这种很能顺藤往上爬，借着机会上纲上线的贱人，一旦露出这种表现，就是实在没什麽可反驳的借口。

他活该心虚，躺平任嘲，连挣扎一下都嫌费力。

陶玉只好妥协，小声抱怨道：“唉……你……唉。”

程向南老神常在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自知理亏，没有对陶玉这类没有礼貌的行为做任何评价。

倒是等到陶玉洗漱完毕，换好了校服出来，程向南突然想到刚才陶玉评价自己“挺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这个念头蹦出的一瞬间。

程向南睁开眼，缓慢地转向陶玉。

“你觉得我对你怎麽样？”

换作平常清醒，程向南一定觉得自己準是困大发了，居然能问得出这种问题。

可眼下，到底是还蒙着，他罕见心里没底，不自信，提问的语气依稀带着几分犹疑。

“……啊？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