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翻车了(89)

作者:白走
“《大学》有言:弟者,所以事长也。今日怀川不悌,所以兄长让我抄篇十次,现下……我已明心。”

裴怀川的这番话分明是恭顺的,可裴云之看着。

不语。

屋外有鸟鸣脆响,屋内茶炉炙叶滚烫。

更衬寂静。

垂眸弄茶,少顷,裴云之道:“自幼我为祖父教导,甚少与你作伴,你我虽是不亲,然,非是你自以能蔽我之由。”

“分明瞧你并未明心。”

案下的手微微攥拳,裴怀川面色冷静:“兄长误会我了,我虽放蕩,但也知是得族内庇佑才有今日,更是得于兄长,且世上颜色千种我已看遍,怎会……不明心。”

又放上茶炉的茶水已煮沸,握巾帕擡于竹垫,再舀茶一盏。

稍晾时,裴云之道:

“看来你所谓的明心,是于已明心。”

语气微凉,也不待裴怀川应答,他自袖中拿出一枚黑角玉,置于桌案上。

再道:“你既知裴氏对你庇佑良多,如今又游閑无事,恰逢近来琼州牧正在招兵,不若今日便啓程去琼州,凭此信物让琼州牧予你一官半职,历练一番,也算为裴氏巩固同盟,方才我也已修书一封,定不会教他亏待你。”

言尽,将已至七分烫的茶微抿一口,裴云之起身。

离开。

熄了的茶炉无声,烛火也被窗外熹微沖淡,剩马车蹄响。

远去后又剩寂寥。

静了一会儿。

忽擡手拿纸去触烛台,待其火舌将要燎到指尖才扔至砚台中。

裴怀川鲜少有在人前如此正坐的姿态,也鲜少面色如此刻晦暗不明。

分明烛台就在他眼前。

他早知裴云之难以蒙蔽,所以话语真假参半,只为让其放心。

却不明还是无所遁形。

可,那又如何?

裴云之知道了又如何?

骤然起身,去拿起对案那块黑角玉,攥于掌心。

裴怀川勾了点笑。

情之一字,随心而动。

既然已经明己心动,所求的恣意大道不会教他轻易放弃。

纵使礼法不可违逆兄长,且林落爱慕裴云之,裴云之对其似也有了些情意……

是情意吗?还是初尝俗情,辨不清欲与爱?

不论现下如何。

兄长终是要娶妻的,裴氏未来郎主也会是裴云之。

林落与他性情何其相似,所以他知晓。

一个心系家族权势之人,一个向往閑云野鹤之人,定不会两心同。

人非物。物见主爱移,蒙尘不能离。

人与君心不合,情淡了,自会远去。

世间唯有他能懂林落忧愁,唯有他能解林落心绪。

劝其挣脱枷锁,同入山野林间那一日应不会远。

所以他能等。

应也不会等太久。

*

昨日耗了半天的体力,待悄摸回碧桐院,林落就着屋内采绿特意留下的半桶水稍稍洗漱一下,便倒头就睡了。

直到日上三竿,才将将醒来,再仔细沐浴一番。

毕竟夏夜太热,加之他昨夜又梦到了那庶子。

啧,这种事儿啊,林落先前是真以为自个儿不贪的。

没成想那庶子没和他成事,竟也……

唔……挺多花样。

真是让人难忘。

彼时林落正从换下的衣衫中拿出那串铃铛,他仔细地勾着链子,不敢碰到那铃铛分毫。

当然,不是嫌其污秽。

昨儿个用过的那串早已不知其蹤,这是离开客栈前,那庶子又赠他的一串。

一盒有两串,所以木盒稍大,带着累赘,林落便将这串铃铛用锦帕包好,放进了袖中。

现下采绿还等在屋外,林落不敢让其瞧见了。

便忙忙儿地拿着,而后自屋内找了个小木盒,丢进去,装好。

再藏于……藏于……

妆奁最里面!

这小屋室,实在是没处藏了。

做完这些,林落才上了软塌,略略吐口气,让采绿进来。

那厢采绿擡水出去,这厢林落垂眸假作看竹卷。

却倚案神游。

昨儿夜间的林家,小门早已被关上。

本是瞧着进不去,林落还想和这庶子去客栈再相处会儿。

却不料裴云之直接将他揽带,掠过了高墙瓦檐。

此人真是煞风景。

见是铁了心要走,林落只好让人在此处等一会儿,他回院拿了两个未裹馅的生角黍,送了来。

留一句:“这角黍做得粗糙,重午也过了,二郎若是不吃……可别当着我的面丢哦,稍后出了巷子,离远些丢。”

複又补上一句:“二郎也要记得……和裴长公子说替娶一事呀。”

那庶子是没说话的,神色在遮月云隐约下没让他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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