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翻车了(155)
作者:白走
动作是雅正的,但眉眼间的淩厉却向裴云之散去。
“身为裴氏子,你应知晓该做什麽,而不是如此妄为。”
“孙儿并未妄为。”
这是裴云之少有的顶嘴。
“天子赐婚要的是林氏嫁嫡女,却嫁来一位男子,如此欺君之罪,你该如何做?你是如何做!”
分明是淡然的语气,但裴少辞每一个字都带着威压,向裴云之打去。
“……”
该怎麽做?
自是借此以皇权向林氏打去,就算不能伤筋动骨,却也能以此咬下一块肉。
这块肉最终是被谁吞之入腹不重要,重要的是咬下了林氏的肉。
可。
少顷,裴云之静静道:“阿父,我心悦他。”
心悦。
此言一出,终是让这个大半生都波澜不惊的裴氏郎主面上有了片刻僵硬。
裴少辞半晌没说话,脸部有微微抽搐,连带着胡子跳动了几下。
才听有些许怒意的声音溢出,带着些不可置信。
“你……心悦一个男子?”
“是,孙儿心悦一个男子。”裴云之擡起了眼,与裴少辞对视。
眼中的坚决不是假的。
自小到大,裴云之在此跪过无数回。
从未有哪一回,裴云之这般回视他。
坚决的,带着不可转移的执拗。
“待圣上醒来后,你再将此事禀报也不是不可以,这段孽缘……这段时间也够了。”
许是老了,也许是当年小小一团的人长大了。
裴少辞忽退了一步,不似从前那般。
可未曾想,裴云之叠手弓腰。
“阿父,恕孙儿不能从命。”
男子的动作是认罪?
不是。
是在请罪,不改。
明明他可以假意应承,因为他知道天子纵使暂且不会驾崩,但也不会醒来。
但他不愿。
迟早该说的。
竹林沙沙作响,沉默有多久,裴云之便以额贴地多久。
终是在身前响起衣袍掀动的声音时,裴少辞开口了。
是对着远处的侍从说的。
“请家法来。”
裴少辞怒声如洪钟,显然康健无比。
所以在家法打在裴云之背上时,力道也是十成十。
裴云之的弓是裴少辞亲自教的。
这般跪在竹林受罚的情景记忆中有过,不过从前都只是被打手板。
这是头一回请了家法。
——一根黑竹而已。
坚硬如铁。
已然起来正着受罚,闷响一下下打在脊背上,似是想打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裴云之却并未露出半分痛楚。
仿佛背上的疼痛与他无关。
自己的孙儿是个不怕疼的人,懂隐忍,知礼法。
从前手板不过是因其犯了错,虽知裴云之下回定不会再犯,但还是要以示惩戒,有定数的打。
从未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并未说要打多少下,并未控制力道。
可裴云之就是不认错。
所以越打,裴少辞便越心冷。
不改。
明知他不会容忍此事裴云之也不会改。
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
背上的家法缓了下来,停了。
裴少辞声音忽带疲倦:“你若心悦也不是不成,只是男子不可为裴氏主母,你且将他休了,再娶一位女郎,我便不管你了。”
家法已经被裴少辞递给一旁侍从。
侍从接过本是想直接放回锦盒中,却不了握了一手黏腻。
再拿开,才见是血。
“……!”
本想惊呼,但侍从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黑袍男子似是个没事人一般,裴少辞神色沉沉。
知晓这不是个打搅人的好时候,他便将声音咽了下去。
只端着锦盒拿着家法退了下去。
侍从走时,身后身影又俯下。
裴云之道:“阿父,请恕孙儿不能从命,孙儿此生只娶一人。”
还是那句话,便是连退路都断绝了。
“那嫡系血脉呢?”未曾想他退一步,裴云之却得寸进尺,裴少辞怒而发笑:“你与男子难不成还能生个重孙给裴氏?”
“可自旁系抱来嗣子。”裴云之道。
背上的血在玄色的衣袍上看不出颜色。
直到顺着衣摆在石子路上洇开,才知其伤势究竟有多重。
看着眼前这个孙儿,裴少辞忽然有些恍惚。
自幼抱来膝下养大的人,他是否从未看清过裴云之心性如何?
罢了,也不用纠结。
总而言之。
“不行。”
裴少辞负手,眉眼极其阴沉。
“你现在就去祠堂门前跪着,你好好让列祖列宗看看!看看你这歪邪的心思!”
“裴氏一族至今从未出过你这般无耻之人,你只娶一个男子的事我是万般不能答应的,你若执意如此,便去问问祖宗,看看哪位祖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