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惯了她大逆不道的话，裴亦松竟然也诡异的习惯了。

并且接受了她把雪族批得一文不值的话语。

“那我陪你进去。”

桑晚擡手：“不必，我想，他们在天之灵也并不想看到雪族人。”

裴亦松：“……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桑晚走了进去，虎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虎子这几日经受了太多，恐惧与悲伤笼罩在她的心头，一闭上眼就是雪殇军的同伴死在她眼前的模样。

她的眼泪模糊了眼眶，又伸手擦掉。

不行，她不能哭，在找到他们之前，她没资格哭！

脚下被什麽东西绊到，她身体失去平衡往前一栽，却被一双坚定的手扶住。

擡眼，对上桑晚的脸。

虎子眼泪汪汪的说：“老大，我好怕。”

桑晚握住她的手：“没事，跟紧我，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顾清平赶到的时候，虎子正扑在一具尸体上嚎啕大哭。

“……黄熙！你怎麽了？你快醒过来！当时你让我先跑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说你会没事的吗？你骗我！”

黄熙！

他如遭累击，踉跄着一步步走过去。

这一路上，堆满了尸体，他麻木的看过去，居然在心里冷静的把尸体的脸和他们的名字对上了号。

老于，炊事兵，烧得一手好菜，他的儿子死在雪兽口下，所以他对雪兽恨之入骨，经常乐呵呵的烤肉给大家吃，扬言要把他们养得高高壮壮，杀死所有雪兽。

齐林，因为家贫无奈进入雪殇军，用补贴供家里的弟弟妹妹上学，这次退役后準备回去继续上学，他还答应要帮他联系学校的。

未成年的狗娃，因为凑热闹才跟着一起来的。一路上望着路边的风景惊奇不已，直说真想留在这里永远不回去了。

程旭，他才刚成婚，他的妻子楚音还在基地等他，前些日子喜宴上二人腼腆幸福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如今，他却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

他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就这样，他看清了虎子前面的人，总是笑嘻嘻欠飕飕的一张脸冰冷的躺在那，看起来竟然很是严肃，他仿佛有一种错觉，下一秒黄熙就会坐起来破口大骂。

“雪族那些龟孙儿，竟然敢偷袭老子，还好老子聪明，假死混过去了！等我找到机会，一定把他们全干了！”

在没看到他们之前，他一直觉得，他们一定没事，虎子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们可是英勇无畏的雪殇军，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怎麽可能对付不了几个偷袭的杂碎。

他坐在浸满血腥气的泥地里，四周散落着他雪殇军兄弟们的尸体。

空气中有一股又冷又硬的东西从他的口鼻处涌入，沉甸甸的坠住他身上所有的毛孔和髒器，几乎将他压入地底。

他急促的呼吸，感觉喘不过气来。

有人停在他的面前，叫他的名字：“顾清平。”

他自顾自的说话：“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我在做噩梦，我们明明已经打败了雪兽，从边境战场安全的回来了。他们怎麽可能会死？怎麽可能！”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又疯狂。

桑晚提高音量，喊他：“顾清平！”

顾清平呆呆的看她，看了好一会儿，眼圈变红，声音沙哑的开口：“……桑晚，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对不对？”

桑晚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雪殇军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死了！”

他猛得大吼一声：“我不信！你骗我！”

“我们才刚刚打完胜仗！”他红着眼怒吼，仿佛面前的桑晚是他最大的敌人。

“我们是来雪族领赏的，他们会拿着钱回老家过日子！怎麽可能会死在这里！怎麽可能！”

“如果雪殇军真的得罪了什麽人，那为什麽我还活着，我才是他们的队长！有什麽事情不能沖着我来？啊？！”

桑晚：“你还不明白吗？若你不是轩辕离的儿子，你早就死了！你为什麽还活着，当然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留下了你！”

顾清平怔然：“父……轩辕离？是他！是他杀了他们！”

桑晚：“不然呢，你以为他真的会那麽好心嘉奖你们。雪殇军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血统还不那麽高贵。现在雪兽消灭殆尽，自然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没了你们，你的父皇，雪族的陛下，才能高枕无忧！”

顾清平将头深深埋进膝盖，手指插进湿泞肮髒的泥土中，留下深深的抓痕。

断断续续的传出他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