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想不明白，宋继开怎麽能这麽冷酷，明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却能毫不在意的一脚把他踹下去，不留一点余地。

他的人生，因为宋继开一次次走向歧途，越陷越深，已经肮髒成一滩臭泥。

宋继开握着李余的手，他告诉他，道德，是束缚底层人的工具。

李余红着眼睛说：“你还是送我去看病吧。”

宋继开说：“别闹了。”

李余的手贴着宋继开胸口，却一点心跳都感受不到。

第二天一早，宋继开走了。

李余一夜没睡，喉咙口堵着什麽东西，什麽也不想吃，什麽也咽不下去。

刘科长说，那个名额快下来了，就下个月的事。

李余佝着腰说，不着急了。

下班，李余碰上了郑重，他在信访局门口抽烟，见着李余挥着手打招呼，一身卡纳丽，带了块瑞士表，皮鞋锃亮，有点骚包。

李余站着没动，郑重走过来，说：“去吃个饭？”

李余说：“要是宋继开的事，就不用说了。”

郑重直笑：“听说老宋刚给你买了车？”

李余不说话。

郑重：“你现在也是有车有房，珍惜点吧。”

李余：“我还不够珍惜麽？”

郑重：“那就行。”

李余问：“是宋继开让你来的？”

郑重顿了顿，说：“不是。”

他不好意思说是他自己怕李余想不开，这麽多年了，他其实早把李余当成了朋友。

郑重含糊了两句，就上车走了。

李余迷上了加班，宋继开来了两次，李余都说在单位，有事回不去。

宋继开笑了一下，问：“你比我还忙？”

李余说有案卷没整完。

宋继开挂了电话。

李余坐在计算机前发愣，手机很快响了，是张局。

李余没接，短信就发过来，让他赶紧回家，又不是值班，这个点儿，在单位装什麽勤快。

李余当做没看见，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是胡兰芬。

很久没联系了，李余按了接通。

“妈……”

胡兰芬打断他：“你在干什麽？这麽晚了还不回去，继开说没带钥匙，进不去门呢……”

李余沉默了。

胡兰芬数落他，宋继开心眼好，这麽好的房子让他免费住，让他别不知好歹，要有眼力，要勤快，有什麽活儿能多干点就多干一点。

天早就黑了，屋里没开着灯。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灭了，李余睁着眼，什麽都看不清。

李余骑自行车回去，隔着一道白线，好几辆汽车从身边过，开的很快。

李余突然想，宋继开这麽逼他，要是他真的死了，宋继开是不是也能有一点后悔。

李余把车头往快车道歪了一下。

一瞬间，沉闷的心髒鲜活地咚咚狂跳，他偏激地想，只要能让宋继开不痛快，好像死了都很值得。

“嘟嘟——”

后头喇叭声一响，震得李余一个哆嗦，猛的捏住了闸，一辆桑塔纳从旁边擦过，在前边停下，副驾驶伸出来个脑袋，指着李余骂，说他是不是想死。

李余什麽都没听见，他站在那，心跳的很快，身上出了一层汗，又很快落下去。

那天晚上，李余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病。

第四十六章

零几年，能开上桑塔纳的，都算有钱人，车上骂够了，本来都要走了，低头瞅见车门上有道划痕，这下不干了，下来个人揪着李余要让他赔。

两边的车根本没碰上，要不李余也不能站在这。

李余一直在道歉，说他确实不应该危险行驶，但提到钱，就不松口。

他提出来可以去查监控。

对面推了李余一下，李余眼前一黑，没有站稳，突然就栽到地上。

“我靠！”

桑塔纳车主没遇到过比他还能碰瓷的，立马开车跑了，还是个环卫工大老远看着，帮李余打了个120。

李余躺在马路上，护士打电话通知家属，说在二环边上出了车祸，病人现在昏迷不醒。

手机那头空了几秒，小护士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经常有家属听到出事，当场傻掉。

“哪个医院？”

“北部战区总医院。”

电话一下子挂了。

李余被送到医院检查，没什麽毛病，就是低血糖，李余躺在床上打吊水，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宋继开穿着家居服，领口全都是汗，呼吸很乱，也没带眼镜。

护士正在旁边换液，被动静惊的回头。

宋继开问：“怎麽回事？”

宋继开领导当久了，气场很大，随便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搞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