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谢融，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和谢融同样的选择。

白兰说后日便要去祭祀，在此之前，他们可以随意在不归镇游玩，白兰特意叮嘱谢恒要带着沈舟好好感受一下不归镇的风土人情。

美妇人半是玩笑道，“小舟若是喜欢，日后和谢恒成了亲，可以来不归镇长住。”

沈舟想起他的手捏那几个小孩脸颊时的触感，那分明是纸人才拥有的质感。

他没有表现出异样，乖巧的说了好。

白兰和谢温的容貌保养得再是好，年纪到底也是大了，这样的舟车劳顿下来，身体极易疲乏，和小辈们说了几句后，便回房间去休息了。

谢融还在小洋楼外追他的花蝴蝶。

客厅里仅剩下谢恒和沈舟两个人。

“舟舟，你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哥哥。”

谢恒同样看着谢融的背影，这个一无所知蠢笨天真的傻子，轻而易举的收获了这个家庭里所有人的喜爱。

原本爱他的父母，他即将成婚的小妻子。

因为他哥哥愚钝，所以所有人都偏宠。

沈舟没有移开视线，“谢恒，你说神明的存在是因为什麽？为了...让人跌入虚无的信奉中，进而在希望中痛苦的死掉吗？那麽神明呢？神明会痛苦吗？”

“舟舟，神的存在是为了让痛苦的人感到幸福，神没有情感，自然也不会痛苦，这大概是大家都认定的事实？”

这不是沈舟所认同的事实。

他没有和谢恒逛不归镇，而是在漆黑的夜晚，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小洋楼前的空地。

他要等待的存在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少年匍匐在地上，苍白的五指深陷在漆黑的泥土里，人不认鬼不鬼的存在在扭曲爬行，惨淡的月光落在少年人的眉眼间。

是谢融。

是被残忍对待的谢融。

他的眼里有红色的眼泪落下，嘴里在念叨着什麽，身体朝向某个地方爬行。

沈舟掩住脚步的声音，蹑手蹑脚的跟上了谢融。

他要知道谢融发生过什麽。

他想救自己的性命，也想谢融不要再那麽疼了。

对待恶鬼的下下策，是感化，却也是上上策。

夜晚的不归镇有些安静得过分了，家家户户的灯都已经熄灭，唯有像画上去的月亮惨淡的照着这座小镇。

这点光只够沈舟模糊的跟上谢融。

他甚至都无法分辨，谢融是否发现了他的存在，但无论发现还是不发现，他都不会走。

谢融朝着不归镇最高的建筑爬去了。

沈舟隐约看见，庙宇的周侧有黑雾缠绕，这雾气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无限的放大他心中的恐惧，让他想起那一双赤金色的瞳孔。

冰冷淡漠，似注视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俯视着他。

他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神祗转念间便能剥夺他最为宝贵的生命。

沈舟看见谢融进了神殿。

沈舟停在了高高的门栏前，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如果这一切都是谢融做的局，如果那个可怖的变态便是谢融。

他存在的意义是什麽？

他所谓的救赎更似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

可他的手上留有谢融的鲜血，如若世界线不曾重现开始，谢融便是彻底的消散于这个世界了。

而所谓的好人一无所知的享受着理所当然的幸福。

犹疑与挣扎占据沈舟柔白的脸蛋，他最终擡脚，踩进了陌生的领地。

嗅到血腥而非檀香是沈舟意料之中的事情，镇上的小孩都可以是纸人冒充，想来，这庙里也不会供奉着什麽正经神明。

即使真的有神明，也只会是一位邪神。

沈舟未曾看见谢融，倒是一座冰冷的神像伫立于殿前，神像并非是用黄金做的，材质更像是紫黑的木材。

创作神像的人应是手艺极佳，神像的面貌雕刻的栩栩余生，沈舟单是用余光，便能认出，这是攻略对象的脸，只是比起攻略对象，神像的气质更似扭曲空间里的那位。

神明不通人性，不知苦恶，目光淡漠，满是空冷。

既无世间万物，也无自我。

强大且凉薄，这便是神。

只是这雕像似乎已经有些年头，死去的木头经不起岁月的腐蚀，已经从内到外都被蛀虫凿空，但不知是何原因，木头仍保留着湿意，于是枯烂腐朽的味道纠缠，没有半分木质香，沈舟莫名联想到在海水里被泡到发烂发臭的尸体。

这味道出现在一间神殿里，属实是怪异。

不知是不是沈舟的错觉，在他观察这尊神像时，这尊神像也在观察他。

沈舟后开口，“你是谢融。”

他用的肯定句，面前的神明没有反应，满殿的空寂似在嘲讽，他居然对一块木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