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静默，兰瑞斯眸底的笑意一点点抽离，他静步走过去, 削瘦骨感的手撩开床纱，目光在一瞬变得冷凝。

根本没有什麽沈舟, 那是被团起来的被子。

一张白纸落在床上。

【兰瑞斯, 我不是要逃跑, 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向你保证, 处理完这些事情, 我肯定会回来。】

最后一抹斜阳融入黑暗, 兰瑞斯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 他撕烂那张纸, “舟舟, 你会为你选择的路，付出沉痛的代价。”

兰瑞斯深呼吸, 早该知道的，沈舟怎麽会安分呢？

“叩叩”。

敲门声响起，兰瑞斯转眸，戈菲尔站在门外，他湖水一样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我的莺不见了。”

戈菲尔的杀意浓厚，他已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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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日的丛林里，沈舟的心跳很快，他的双腿几近失去知觉，但他不敢停歇。

泰坦背着昏迷的沙鹰沉默前进，修恩搀扶着重伤的雷欧，沈舟留在最后，他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担王宫发现他们的逃离。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走这种僻静难走的小路。

他们一行人太有辨识度了。

在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后，每个人的体力都被消耗得不剩所及，连体能最好的泰坦都开始迈不动步子，修恩确认了一眼队伍的情况，征询沈舟的意见，“王后，我们停一停吧？短时间内，王宫的人应该追不上来。”

“好。”

沈舟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像是含了一把粗糙的砂砾般刺痛难忍，他靠着树干，双手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在恐惧。

但沈舟的面色平静，“大家歇一歇，吃点食物补充体力，天亮之前，我们还需要再往前走一些，至少要离开王都。”

高大如山的泰坦放下沙鹰，他给昏迷的人喂了点水，沈舟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沙鹰身上移开，脖颈处未能遮掩的暧昧痕迹和双手双脚上蔓延的红痕，沈舟无意识扣自己的手。

那分明，是另一个他自己。

“大人，您冷静些。”修恩的声音只有沈舟能听到。

沈舟茫然看修恩，“我怎麽了？”

沈舟顺着修恩的视线低头看过去，他已经在手上掐处了些许的血痕。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大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论是联络泰坦，还是悄悄的带走沙鹰，救出雷欧，沈舟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不要责怪自己。”修恩的语气温柔，他撕掉自己的衣服作为布条，轻柔的缠住沈舟自己抓挠的伤口。

沈舟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可以不逃，可以留在兰瑞斯的身边，在这个世界里陪着兰瑞斯，一直到兰瑞斯消散，他可以用身体当做祭品，躺到任务结束。

但是雷欧他们呢？

这个世界里的人类又要怎麽办？

对于沈舟来说，小世界只是他短暂的任务，但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那便是全部的生活。

他不要再有第二个小世界崩塌毁灭。

他对兰瑞斯说过，他可以被囚在深海，可兰瑞斯并不打算放过人类。

【马上，所有的地方都会成为深海。】

这句话在沈舟的脑海里萦绕，成为他这几宿翻来覆去的噩梦。

片刻修整过后，沈舟一行人重新上路。

修恩收拾行囊掉在了最后，他刚迈开步子，大脑在一瞬间变得混沌，仿若有什麽攥取了他的意识，阴冷的笑意在他的被毁坏的脸上浮现。

沈舟没有听见修恩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去，修恩低着头，他佝偻着脊背，歉意道：“大人，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他们一路脚程赶得紧，在太阳升起前，他们从一条小道离开了王都。

沙鹰醒于泰坦宽厚的脊背，清晨的第一缕光洒下，高大的男人如山般背着他前行，“对不起。”

泰坦的脚步一顿。

沙鹰涩声讲，“那些羞辱你的话，你不要当真，王宫里太危险，我不想将你卷进来。”

泰坦是被沙鹰赶出王宫的，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

“我不会丢下同伴不管，我和兰瑞斯不一样。”

提及兰瑞斯的名字，雷欧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沈舟以为这位少年要暴躁骂街，但雷欧的神色很快变得平静，他脸上添的几道伤已经在结痂。

四处逃窜的风声里，雷欧看向沈舟，“母后，您别担心，我会守好属于人类的荣耀。”

他们没有人问沈舟为什麽会长出人鱼的尾巴，此刻又为什麽仍是人类的模样。

不需要沈舟解释，他们认定沈舟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