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只有几个蠢蠢欲动，但又虑李缘川的地位身份，还是斟酌着相互一望。眼里净是推辞与恐惧。

“还不拿下？！”楚亿卿一惊一乍，他心火过旺，沙哑的话语中，猛地有一阵咳嗽震响耳彻，血迹兀地染湿长案。

“少爷！”

“快扶少爷！啊——”

两排的侍从匆匆上前扶起他瘫软的身子，却都被楚亿卿的胳膊打断，一个个如纸片儿似的挥倒在地。

豆大的汗珠蒙脸，巫祝都被吓的接连磕头，响声刺耳：“少爷啊！身子重要！咱万万不可动怒！李大人日后也能处罚，要以眼下局势为大啊！”

局势？楚亿卿屈指紧紧扣着地面，血渍从边缘窜进雪白的指甲缝，他好似感不到疼痛。

古朴内外，除中心，方圆周边人户挨家被屠！还有比这更臭的烂摊子？！这教人如何放心！

至于李缘川……楚亿卿迷糊瞅去，他紧绷着神经，丝毫没有懈下一丝防备。

倔。

楚亿卿全然不顾那些纸糊的侍从，他目如恶狼，将李缘川死死锁定。气息深重，又仿若时有时无：“滚开！少打扰我！李缘川！好个重臣，衷心偌大……如今、古朴堂外百姓让我把你……”

侍从被扇倒后没有一点犹豫，继然前仆后继，有人递药，有人按头，有人添香，楚亿卿拿过捧来的玉梅烟斗，贴嘴边大口吸夺，艰难吐出一口气，乱窜的血液总算供给到了肝髒，他缓和下来，鼻头泛酸：“结果呢，怪我娇奢，撞南墙，碰死过去也不回头……狡辩也好，我要你的一个理由。”

委婉不过是最直白的表达。李缘川有太多话想说，到嘴边却隐隐作痛，他只好一一咽回去，死咬着唇。

“好！好啊！你敢这样、你敢这样对我……”楚亿卿怒喝。显然耐心磨地见底了，眼前这个人是怎麽想的他用脚趾也能算出来，遂立马变脸，目眦欲裂，腾地站起身，颤抖着手指，倾身迅速朝李缘川奔去，结果刚迈出三步远，便两眼一黑，整个人跌跌撞撞，如同没了骨头，一头载地，倒下后拼命挣扎，支着虚软的手臂，想爬起身，“草……草！妈的！”

侍从又不怕死地一个个扑跳而来，以膝抢地，担忧地一个劲儿说什麽，可楚亿卿已无暇思考，他嘴角含血，耗了命地捏起长鞭“永危”，恐吓衆人，却早无力再动一根指头了，他就是昏厥，也要毅然决然地倒向李缘川。

步步致命，紧扼呼吸。李缘川头顶仿佛被一直低低摁着，只是蓦然看到楚亿卿赤着的脚，才敢凭借下意识，向前轻窥一眼。

楚亿卿怅然若失，神态混沌，惹眼的黑眼圈极其发重，一股病态袭面，扑入眼球。他干瞪着眼，俯视半晌，似乎在努力看清人影。

楚亿卿拎起手侧侍从跪地高举的烟斗，浅啄一口，感慨万千，喜怒哀乐拼凑起回忆，他长长呼出一口白烟，居高临下，转腕移指将未灭的火星子倒扣在李缘川笔直的肩头摩擦，死死押着那一小块儿烧焦的布料。

焦躁。

楚亿卿看着李缘川强忍的模样，渐渐感到自己呼吸困难，寻着缘由后，恨不能将这祸患乱刀斩杀。

他抓起李缘川的下颚，烈酒刺鼻，楚亿卿疯疯癫癫，几度就要向地倾倒，他无头无尾，道：“我的世界浑噩，往日伴的离开了，遗落我一人……我记性太好，穿梭在多少生死间、都可以反複咀嚼。”

李缘川轰地耳鸣，只有触感无比真实，与他平视时，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愈来愈近……

侍从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视线最终落在了李缘川的面具上。这位大人瞬间凝住，浑身的微颤，肉眼可见的贪恋，伸手想挽留一丝温暖。

“骂名居多，掩藏爆发，传我杀敌剐友，用人魂铸禁术，心性恶劣。若真如此，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走。”楚亿卿捧着李缘川的脑袋，垂下头，卑微地颤抖、抽泣着，“我绛尊……李缘川，你赢了。”

“事事不顺，未来不料，我不得茍且，偷当下的安，活几日算几日，我是少爷，你应我，我全你……可好？”

楚亿卿欲说欲哭诉，最后竟如祈求一般。

李缘川心髒绞的痛、很痛、非常痛。就是因为太痛了，似乎有什麽被淌平，冻结的心底好似升起执念。

柔和的月光，背面透过不尽的泪。仅此，李缘川一顿一顿，忍着酸痛屈身，为楚亿卿磕头许诺：“以臣俗命，定护古朴千秋万世的盛。”

“非儿戏之。”楚亿卿以他一句话，立刻在绝望的悬崖重建对策，他面无表情，不像沉思，“假使你无能，此话郑重也要沦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