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谈转身，看着目八斗嘴角滑下血的那一瞬，心也跟着痛了几秒，麻阵从胸口淌过，让他有些瑟缩，从混沌中清醒了大半儿：“抱歉，疼吗？”

疼也活该。殷司谈愤愤的想。

目八斗不敢对视，应声垂眸，他顶了顶舌头，深吸一口气，柔声吐出两字：“不疼。”

“嗯。”殷司谈心不在焉地侧过脸，不知看去了哪，“我虽不懂禁术，但这最大的问题还是可以解决。”

目八斗面无表情地擡起头，看着殷司谈，从喉咙蒸来一层热气，舌尖传过炙热的电流，麻麻的：“仙师……”

殷司谈聊起劲儿了，快走几步，脱口而出：“若我是不服衆的漏网之鱼，定然有人会气急败坏自己的无能。”

目八斗跟在他身后小声埋怨：“一起走。”

少年自傲的朝气并不让人觉得是在撒娇。他眼神清澈，泛着细碎又好看的光。

“我先前来过此地。”殷司谈不知目八斗什麽心思，但果真放慢了步调，“说来惭愧，不说难受，听我唠叨唠叨罢。”

“天塌下来也不会怪罪神仙。”目八斗人畜无害道，“无论如何，您还有我。”

殷司谈惯了他这满嘴跑火车了，继续道：“我看见嵌入白骨的利器，狠戾地剥下惨泪，人们凄凉颤抖，晕开轩黯的刀上红光。禁术与外界隔绝，用血肉换来无法料想的疮痍。”

屋子宽广，唯一密闭的，只有梁上蛛网。金属焕出冷硬的实光，殷司谈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下，让他反胃又无劲儿。除了目八斗眸子中的情愫温热，别的连一呼一吸都显得战栗艰难。

殷司谈木讷一笑，自嘲道：“我很自私，宁愿自己受苦，也见不得他人受伤，可笑吧，明明那麽无能为力，而我岂能……目八斗，倘若这次没你，全都是功亏一篑。”

轻风后，发丝飘过目八斗的五官轮廓：“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与仙师有什麽礼尚往来。”

殷司谈瞄了一眼目八斗，哆嗦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罢，念念不忘那才是小心眼儿了。

料殷司谈敏感，他搓了搓先前被无量刀蹭破的地方。分明只触了表皮，还是隔三差五犯晕犯眩。那狠厉的刀刃指着心口，一切彷如昨日，值得唏嘘的是，再极端再危险也不过千钧一发。

可喜可贺。想着，殷司谈一怔，觉察手指上有液体涌流，他缓缓又触回去，猛的寻看。

“仙师？”目八斗眼眶暗暗颤动，抓过殷司谈的手臂，罕见的慌张了，“您——”

薄衣的心口处泅着两道的血口子。惶恐与不安酿进殷司谈难以置信的眼珠。他的手猛然不受控制，虚软垂下，强忍着倒吸一口凉气：“我靠……”

目八斗摸上黑手链，唤出块儿扁扁的小盒子，跟香膏似的，掀开却无一丝味道：“您先别动，我有药敷，可以缓解。”

“这痛感断断续续的，前几日还没类似的毛病，不过倒也容易习惯。”殷司谈身子如同植入碎裂的铁针，他本能躲开目八斗的牵制，却被抓个正着，反扭到了身后。

估计也觉得自己上房揭瓦了，目八斗酝酿片刻，放殷司谈坐下，喃喃细语：“我怎麽会让您惯什麽疼痛。”

要换外人还真不可。殷司谈眼里净是无奈，看看目八斗的手在自己胸膛游走特别不是滋味，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要卸我衣，可以快些。”

“仙师，不能睡。”目八斗闻声，非常麻利的给殷司谈止住了血，坐在旁边开始监督他。

破禁忌

“不睡。”殷司谈浅薄的呼吸都在颤抖。如此折磨人，他甚至觉得不如让目八斗捅自己一刀能好些，“目八斗，倘我晚一秒，就有不知多少人被折磨致死。”

目八斗看着殷司谈站起身，他心情不能自主，淡淡道：“您昨日晕倒就是太累，行程安排过密。”

殷司谈缓了缓起伏的心口，防止血突然再流，他头胀眼花的，非常有昏迷的架势，明明气弱却还要逞强道：“我在天上不分昼夜练剑习武，那麽久都不曾有过累的趋势——目八斗？”

随着声音哑然，殷司谈刚走了几步，就见一片漆黑，什麽似有似无的搭在他的眼皮上，一层冰凉的寒气沖击紧绷的神经。

“仙师，这里是人间。”目八斗伸手，横抱起殷司谈，“练蛊师夭折，借上庆典的名堂，古朴今日占星，巫祝跟‘那位’都会去，他虽没有空暇管下层的人，但碍于楚亿卿跟眼下的风波，定不敢打草惊蛇。”

目八斗说辞一套一套的，很像在哄人：“东方渐白，就要鸡鸣日出，仙师回去好好歇息，我们天明一起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