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受的太多了，不希望我也成为其中之一。“所以不要再说傻话了。”

水珠。

睫毛跟发丝都叠一起了，肚上的纽扣没系紧，似碰似离，交缠着布料，一点点露出肌肤。

因为只是注视，就觉得无比幸福，目八斗眼睛一闪一闪的。窝在殷司谈的怀里，恰好能枕到他的肩膀，双手一锁便能抓住腰杆。

整个人寄宿在他身上。

……

咕。

咕咕。

窗外的鸟叫不止一只，有明亮有短暂，渐渐悠久，边打圈边拉远，空灵的转，轰轰烈烈落入尾声的一段空旷里。

近处悉数扇翅声叠打，它们轻巧，窸窸窣窣飞走了，剩殷司谈睁眼发呆，觉得眯眼不到片刻就醒了。

目八斗气息平稳，还在睡。

……

“哥……”

目八斗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手上来回折腾，寻起殷司谈。

“哥？”

閑来无事，殷司谈坐院子里捡了根枯枝玩，瞧不到有什麽鸟儿，但能瞟到街边的流浪犬。殷司谈琢磨，换做曾经的目八斗，那自己应也是这样看他。

“……”没注意呼吸声接近，白皙的手指兀地伸向他，慢慢从背后抱住，待肩头不走，咫尺的距离，什麽都放大了。

黑袍，黑袖口。

“哥在这儿多久了？”

“你睡的太沉，已经正午了，我把早茶都买来了……刚洗完澡，不怕感冒？”

目八斗确实耗了些时间，他熄了火才敢去看殷司谈的脸。

年龄小，骨架也不大，不像锻炼过的，之前抱自己的时候也用了灵力？殷司谈扬起嘴角。

眉眼被树荫遮下，窸窸窣窣。

“今日药先尝要带你走。”

“先生没有灵力，教不会我什麽。”

“你懂的，他凭什麽再来示範？”殷司谈头发盘成一团，露出的后颈更为雪白。阳光下闪耀的不止是目八斗的视线，“不要小瞧他，他都没有放任不管你。”

最后那枚铜板，目八斗离别也一直随身带着。

雨如细毛翩如针，湖面雾，将亭子都照地苍白，绿丛黯然，江上泛起仙人白，殷司谈的背影都要被淹没了，他自言自语似的，悄悄道：“走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四肢接触的温度。

迎接了无生气的视线，它们还游动什麽。

被困在时有时无的记忆里，殷司谈漠然，只是时不时地凄迷。

墨湖腾过一徘鹭，山水万千的蓦然。

云销天地三凝，阳川惊空一尘。

筱上宴冠霖秋，澍庐侧掬青椮。

毓衍雾折千古，恩寰年悸更重。

缘若白梅银褐，暮寸山，春未终。

殷司谈浑身上下顿时跟散架般的软，心髒如被什麽东西死压着，五髒六腑都像要炸裂。感得到驱干内潺潺流动的血液，却形如同空壳。

眼前剧昏，他只好借力撑着木桌，泪滴顺着脸颊滑下，手指颤晃，不自觉地紧紧捏着这张纸，抱着膝盖深深鞠下身子，椎心泣血犹如断梗浮萍。

隔日，一位凡间的老叟或许看不下他这副被发徒跣的模样，亲自登门造访，找来聊了聊。

“小伙子，看你心事重重，悄悄告诉你，山上有仙居，说法是山脚到山顶，万年土覆盖，三步磕一头，心诚则灵，愿望实现。”

“……”

他看着老叟，有些阴沉。

“是真是假？还是一个凭空捏来的向往？”

“向往又有何不好啊？”

了然是煎水作冰，却动了念头，半信半疑。若能寻回目八斗，怕是让殷司谈病骨支离也不愿放弃一丝一毫。

“多谢。”

一生那麽长，有过于凡人的资本，殷司谈四时云游八方，春生秋杀，夏寒暖冬，赏遍美景宜人，閑来无事几岁月，每每磕到山顶，下来后总会种一棵树，如今，望着树一棵比一棵茁壮高大，枝叶上他亲手挂满了许愿牌，白商素节任然垂。

青松不曾落色，烘炉点雪常凝。

雨旸时若，殷司谈想等目八斗回来，这片会成林，可以供观赏玩乐。遂许下的愿也无一不关他。

自此，他收心隐居慕思山，不离半步，只是经常借来山下百姓的斧子砍砍树。他想在这半山腰盖一间小屋，烟云供养，灰山常孤，仄首见霞晖，垂耳听雨落。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卧坐煮粥，扇风闻禽，乐哉所是。

然思念是履步不停的空、霁月闻榆的寥、玉风淩霄的尽。

可星离雨散，愣待落月屋梁，惄焉如捣。苍山茫茫，云烟匿天，三更挑灯閑逛，舒眉独坐昏暗里、石阶上，等黎明渡来、曙光同澄，竟是与林鸟一道枕稳衾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