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客(4)

作者:墨玖黎


想来我的小侄女应是被安置到了守卫最森严的地带。踏着轻功绕过一圈又一圈才终于抵达,抵达我曾经的宅落。现如今却被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占去,师姐不地道。

敌衆我寡,来日方长。只好往日再来探探我这小侄女了。

回去的路上恰逢浩浩蕩蕩的人马驶入血无痕正门,提前回来了?还是千机阁消息晚了?我站在夜幕中,见风将马车的帘子扬起,一双陌生而疲惫的眼睛正对向我这处。她大抵发现不了我?我躲得这麽隐蔽...多虑了,她怎能发现我?

风声呼啸,我至今都搞不明白师姐为何总能一眼就寻到我,继而再妄想折我半条命。我现在应该庆幸追上来的就她一个,她怕是也不知我命这麽大,被捅一剑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也非安然无恙,起码心口被腐蚀了一处填补不好的缺口。那缺口在回忆面前变为天下最脆弱的伤口,被名为记忆的利器一刀一刀剜着血淋淋的过去。

这女人武功见长,不过她怎敢一人来追我,当真不怕她一年前才降生的孩子自此没了娘吗?对了,她不该先去查看她宝贝女儿的安危吗?老追着我算什麽意思?我活着,难道真会让她这般厌恶吗?

我停于竹林之上,她停于我身后。月光如一条永不干涸的溪流,永远阻隔在我们二人之间。

我想起年少时她也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我,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师姐像二郎神君一般多长了一只眼,那只眼只能看到许朝。不然为何我屡次偷跑下山都能被师姐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拽出再背回。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夜里,师姐羸弱的身躯上挂着我。我其实不想让师姐背的,可她老觉得我会逃跑,我又不是小孩子嘛!就...一点点小...

月光如河。

这是师姐曾喃喃自语过的话。

“朝朝,如果有一天师姐找不到你了,你会不会主动来找师姐。”

我虽没有第三只眼,但我一定会陪在师姐身边的呀。

“师姐才不会找不到我。”

我赌气般的说着,师姐鲜少认真的又问了一遍。

“朝朝,你会不会来找师姐。”

“我不会离开师姐,师姐不会找不到我。因为我们是亲人。”

而今呢?仅是一束月光便能将我二人阻隔。她变了,一袭红衣加身的她再也不是我熟悉的师姐了。所以那日我没死,死的人究竟是谁?是师姐。

师姐在捅我一剑时就死了,眼前的女人不会是我的师姐。

“许朝,你没死。”

我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很平淡的称述一件事实。

“是,可你会死。”

我在赌气,我见她未带兵器,若是交起手来没準真能让师父在梦里掐死我。转念一想,想到那个刚来到世间的小丫头,我心里酸涩的紧。我自小是没爹没娘吃剩食当乞儿活下来的。师姐也是伶仃孤苦之人被师父捡回来的人。我不大想让那孩子也成那样。

“你又在发什麽愣?”

我回过神,只听到她不鹹不淡的声音。至于她上一句说了什麽我着实没印象,不过也不甚重要了。

“我在想,你若死了,我可怜的小侄女将何去何从。”

正值暮春,似暖而寒的风吹着眼前人的衣衫。即使是她想杀我的那日,我也不曾见过这样一副苍白的面孔。而这副落寞的身影竟更像我的师姐。

“朝朝,我没有孩子...”

神经,我讨厌她那样叫我。我讨厌她一直玩弄我还装出一副温情的样子。短剑被我握在手心,我拖着影子向师姐跃去。

你欠我一剑。

她很迟钝的望向我,似是真没想过我会对她出手,她又于顷刻间恢複淡漠,只看似轻飘飘的一掌,一股强大的力将我一切锋利的进攻化作乌有。寒气入体,我愕然。寒虚掌。

“你怎敢练邪门歪道!”

我呸!我又在胡言乱语些什麽,血无痕本就在外界看来不是什麽好东西,所操之术多狠戾,如我所习的索魂剑法。可师姐方才那招是禁术,师叔曾因练寒虚掌走火入魔,到最后寒气入骨痛不欲生而自刎。师父因此下了死令不準教内任何人习此“妖术”。

“你疯了。”

我冷冷道,她不怒反笑。我不明白是我的自取其辱令她好笑还是我“阻止”她向前令她不屑。

“此术折寿,到时候用不得我杀你,你也得去师父面前跪着谢罪。”

“你急什麽?”

她语调上挑,这熟悉的语气令我失神片刻。可惜她日理万机,并不愿见我如呆鸟般干站在竹林之上,索性向我扔来一枚令牌。金边装潢的教主令硌的我手疼。我知血无痕一共有两枚这样的令牌,一枚带在教主身边,一枚传给未来的掌教人。想我手里这块应是师姐携带了数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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