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146)

作者:晏双笙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得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

程殊表情懵的,反应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才有动作,几下翻到床边,穿好鞋往梁慎言那边走过去。

地砖铺了毯子,有些地方不平,他走得太急,差点绊一跤。

梁慎言看他踉跄,立即伸出手把人接住。

接住人了,手顺势牵在一块,“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

程殊揉揉鼻子,嘀咕道:“才十几岁。”

刚起床,身上穿得少,不至于跟小孩一样冒冒失失地开门往外去,只是手贴在玻璃上,凑近了往外看。

这几年小镇的雪下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都薄薄的一层,早上醒来没多久就化了,只有挂在菜叶跟树叶上的能留久一点。

在程殊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能堆雪人。

雪后的早上,他最喜欢跑到院子里踩雪,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从小院往外到山上、河边,看过去全是白的。

有一年的冬天,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凝冻,水管出不来水,得到井里去挑。

地里的菜也全冻坏了,家家都得去街上买菜,那年的白菜特别贵。

程三顺忍了三天,吃腻了各种土豆,终于去街上买菜,结果哪哪儿都是滑的,他在大街上摔了一跤,还不忘护着手里的菜,穿得厚摔是没摔坏,被大家笑了一通。

回家来都还气,跟程殊说的时候,程殊也笑他,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一团,然后晚上吃了顿热乎乎的白菜炖土豆、豆腐。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大一点,能刚好盖住,偏过头问:“喜欢下雪?”

程殊点点头,转过来看他,“听说北方的雪很大,比膝盖还高。”

梁慎言被他这么看着,心念一动,低头亲他眼睛,说:“我家那儿没这么大的雪,不过可以一起去更北一点的地方。”

这么亲眼睛,有点痒。

程殊忍不住笑了起来,呼出的气全扑在玻璃上,洇出一团雾色。

梁慎言不再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从玻璃拿开。

起都起了,再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不睡了,洗漱完去厨房里弄点吃的。

大早上,还下了雪,厨房里冷嗖嗖的,锅碗瓢盆摸着都冻手。

程殊接了一锅水放电磁炉上,然后去拿饺子,从菜篮里捡了几片昨天剩下的莲花白。

等水开了,他一前一后放到锅里,“我们都这么吃饺子,你习惯习惯吧。”

梁慎言挑挑眉,靠在旁边不说话。

吃饺子要蘸辣椒水这种行为,他的确没办法说出赞同两个字。

蘸醋是他最后的坚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饺子在里边翻滚着,漂了起来。

程殊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余光扫到梁慎言,飞快往外瞥了眼,确定没人,抬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嘴角。

“生日快乐。”

梁慎言没动,垂眼看他,眼神满是柔软,等程殊要退开的时候,才凑近了一点,回应了这个吻。

“礼物我很喜欢。”

“送礼物的人,也很喜欢。”

程殊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往后仰的姿势,冲他笑得弯了眼睛。

年前的一场初雪,让沉寂的小镇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人们总说,有雪的年就是好年,明年庄稼能有一个好收成。

所以临近过年下雪,是好兆头。

小学早就放假了,平时白天听不见什么孩子吵闹声的老巷子变得很吵,这段时间冷得不想出门的大人们,也趁着下雪去地里转转。

程殊去学校了,梁慎言待房间里,正拿着钳子在弄铁丝。

钳子跟铁丝都是从棚子那一堆东西里拿的,不过他没怎么用过,现学。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梁慎言注意力都在视频上,听到耳机里他哥的声音,用钳子把铁丝又绕了一个圈。

“听见了。”

梁慎行忙了一早上,到中午才趁着吃饭的时间,抽空给梁慎言打了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慎言皱眉,铁丝差点戳到手,“想回的时候回。”

“那天爸妈给你打电话,爸又惹你了?”梁慎行叹气,“他脾气就那样,从小到大说不出句好话,又不是针对你,是无差别攻击。”

“有些话就不该说,哪怕不是本意。”梁慎言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不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是对的。”

梁慎言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在家人面前也是,有效交流在看他来比说一堆话有用。

只有在对着程殊的时候,才会说些没什么用、没头没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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