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心里也真是憋得慌。”

“从去年到今年，一块悬在我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是特么的落地了！”

“从去年到今年，冰芯终于是能站在一个可以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

方卓顿了顿，脸色慢慢严肃：“是的，一个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一个可以和Intel、台积电、三星这样的全球企业正常商业竞争的起点。”

“我们现在能买到的设备和这些企业没有区别，我们现在能引进那些拿钱可以买到的最好技术。”

“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值得欢呼雀跃的。”

“可是。”

“可是，我高兴之余也有点觉得肩膀上忽然多了点什么。”

“上一个站在这个起点位置的是中芯，他们现在步履维艰。”

“我们能买到的最好技术是来自比利时，但它就要落后2代以上。”

“我们高兴和雀跃的起点已经落后很多，可这样的起点又是国内的华晶、华虹曾经梦寐以求的。”

“咱们冰芯有很多从友商那里挖来的人才、工程师、管理，你们比我更明白设备和技术被限制的痛苦，那种不断在原地徘徊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国内产业羸弱、眼睁睁看着别人越来越强的痛苦。”

“很痛吧？全世界买设备买不到。”

“很苦吧？守着落后的技术一点点钻研，然后和世界上的水平越拉越大。”

方卓看到宴会厅里的每个人都把酒杯放下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和……难看。

可以说，这里的人最知道国内半导体行业的痛苦，因为他们就是亲历者。

方卓吐了一口气，说道：“可能我说这个话还不够资格，但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就是因为那些痛苦，就是因为大家的切肤之痛、难言之苦，反而就能奋起直追，就能珍惜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都那么痛苦了，还能怎么办？”

“都那么痛苦了，不追能怎么办？”

“我们的前面有联电，有英特尔，有三星，有格芯，有台积电，他们都是远远领先我们的人。”

“我们就是得奋起直追，就是要让他们感受我们从痛苦里所崛起的力量！”

“不要给我们机会，不要给我们机会！”

“但给了机会就尝尝被紧紧追赶的滋味！”

方卓把手中的话筒狠狠一拍，发出久久不散嗡嗡嗡的回声。

宴会厅里一时间只有这样的噪音回荡，有的人眼里带着光，心里冒着火。

等到这声音消失，方卓最后又说道：“今天是冰芯的好日子，是2004年7月24日，我希望三年五年十年之后，今天不只是冰芯，而是中国半导体值得纪念的一个好日子。”

“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方卓把话筒插了回去，宴会厅里则是轰然应诺和一片掌声。

冰芯的好日子，不醉不归！

※※※

庆功宴持续很久。

方卓这天晚上真的喝醉了。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就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脑袋也疼得厉害。

方卓在自己的房间里平静了好一会，再一次确认冰芯的会签通过，再一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冰芯有了设备，这才能谈怎么往下走。

他正常洗漱，给邱慈云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

这邱总的年纪不比自己，可别一个人喝多了晕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

方卓心里生出一丝担忧，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多余的。

他匆匆出门去找人，发现邱慈云不仅不在房间，甚至在召集冰芯的采购组开会，已经开始进行正常的工作。

“邱总，你昨天没喝多吗？”

方卓等到会议结束才询问邱慈云，顺便一起吃个午餐。

“喝了不少。”邱慈云笑道，“但一想到方总昨天说的话，我就没了酒意，就想着抓紧把采购的设备落实。”

“昨天的话？”方卓不知道邱总是指什么。

邱慈云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是啊，方总说的，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痛苦。”

“……”方卓昨天太高兴、太激动，不太确定自己的原话是什么。

邱慈云没有继续说这个，直接聊起了工作。

华盛顿这里拿到许可，但实际上不是一个好的工作地方，接下来要去休斯敦，那里的港口是美国第二国际商港，很多采购的设备都要从休斯敦上船发往国内。

此外，德仪就是在得克萨斯州，距离休斯敦也不远，关于技术和工艺指导也有很多细节需要继续磋商。

方卓边听边吃，认同邱总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同时考虑回头跟着一起再去一趟比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