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寻死啊(88)
作者:一束香菜
谁知陈跃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脑袋:“不严重?”
看向温南星,他皱眉:“他说的?”
第36章
温南星对墓地并不陌生。
相反,他很熟悉。
几乎每年都要和家里人来一趟,带一束他妈妈最喜欢的铃兰。
小县城的祭祀方式倒是更加讲究,除了买成箱的礼品外,得烧香得烧祭品。
当那盏香烧至三分之一时,便开始焚烧祭品,也会在周围用酒或茶围成一圈如同结界般的地盘,说是确保那些孤魂野鬼过来抢夺。
温南星挑选的蛋糕,也作为其中之一,被摆放在最显眼位置。
但他到底不能被列入家人那一栏,所以拜完后,他便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在绕路朝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岑黎正在打扫碑石,清理附近的杂草,接着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几句什么。
温南星内心有些动容。
自从他妈妈走后,他爸爸也愈发沉默寡言,到现在温南星能够回忆起的全然是严父的模样。
但不会变的是,他爸爸每次都会在墓碑前多待一会儿,悄悄咪咪地陪底下沉睡的人说会儿话。
像个老干部那样汇报两个儿子成长的一点一滴。
虽然作为母亲她没能陪伴自己的孩子,但却也一点儿没漏下。
岑黎大概也是这样,否则也不会避开他们,自己跑来给奶奶上两炷香。
还细腻地带了几块用油纸包着的桃酥。
老式糕点,老一辈就喜欢抿着吃,酥掉渣,也不费牙。
温南星收拢心思,就见岑黎转过身,望见他的时候眼里多了两分震惊。
这儿公墓辖区颇大,东南西北四个角中间还有庞大的灌木丛挡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咳……你从刚才就站在这儿啊。”岑黎感觉他再不开口说话,气氛就变得越来越诡异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我觉得你会想单独跟家人说话。”温南星这才走过去。
就像再冷漠的人,面对小奶猫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夹起声音,细声细语地讲话。
硬汉也有柔软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温南星本身轻柔的嗓音,还是这句话起了效,岑黎缓了一口气,拿余光一小眼一小眼地瞥他。
还好站得远,要不然剖白都被听了去,发现就他那不值钱的样,把人吓跑怎么办?
但也大差不差,对着墓碑说的那些趋近大逆不道的话,俩老人怕是要掀了棺材板,蹦出来给他两巴掌。
虽然他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
不,说不定奶奶会问:那男孩需要多少彩礼呀?
岑黎光是想着都觉得那场面离谱。
有人在心底偷摸高兴,有人就在心底偷摸难过。
作为发小兼兄弟,陈跃其实早都把岑黎当成了一家人,所以在听到那句所谓的“不严重”“旧疾复发”的时候,他藏不住事儿,一股脑全托了。
“其实大学那会儿岑奶奶身体就开始不行了,肺不好,他呢又在市里边工作,离得远老人家不想折腾。”
陈跃说得很直白。
“费劲巴拉去看一趟病,万一查出点什么肯定得住院啊治疗啊……”
“人老了多少都会有点病症,以前常年捕鱼的,得潜水你知道吧,耳朵就会出问题。”
陈跃只是举了一个例子,但温南星明白,就像他们弹琴的,腱鞘炎一个道理。
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复发起来却要命。
“然后那天吧……”
陈跃说,那天也下着瓢泼大雨,刚好是岑黎轮假的前一晚,老人顶着雨也要去买新鲜打捞上来的鱼。
结果便是突如其来地高烧,压着气,呼吸衰竭。
再之后便没有之后。
而岑黎,别说是一个晚上,连着整整三个晚上,又是外地,消息延误了几天,又没人敢报告,忍了又忍。
还是指挥员没憋住那口气,到底还是告诉他了。
可余震不讲道理地复来,防不住啊,手背就让拉了好长一条口子,汩汩往外冒血,都能看到里边的骨头……
“赶着下葬啊,耽搁了治疗。我们这儿小地方医疗有限,针灸、药酒,土方子都用了百八十遍,没见好。”
“催他去医院吧,这人就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绝症,治不好了,自虐似的。”
“才开过一次刀而已,指不定是上次两根骨头没磨合好,再开一次不就行了。”
“……”
温南星现在觉得那条丑陋的、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岑黎手背的疤痕不是荣誉,而是一种提醒。
提醒他——你能救余震后的所有人,但你却救不了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