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64)

作者:且尔西


栗子已经凉了,但吃起来内心还是软的。

“我爸很像那男的,他今天和我妈离婚了。怎么说呢,我挺烦他。但突然离婚,还是我提的,我竟然还有点舍不得。”祁硕递给林琛一个剥好的栗子说,“我刚是不有点……不太正常?”

林琛咬了口点头,“有点。怕你出格。”

祁硕吸了吸鼻子,“我控制不住。”

暴虐的基因就像是他的遗传,清醒时是极致的厌恶,骨子里却是全部的继承。

宿命般的,他对抗不了自己的基因。

“我恨他,但他也是我亲爹。我没有之前想象地那么轻松。”祁硕一点一点叙述着,“他这几年,对我们挺好的。但再好也抵不过他不做人的那几年,我自始自终没有权力去原谅他,也没有资格批判他。”

林琛手里点了根烟,静静地听着。

“估计是那人太像我爸了,刚刚有点没收住。他很爱喝酒,喝酒后又很爱装逼,我以为他就这样一辈子了。直到我高考升学宴,考那点破分,他执意要大办。那天他表弟没来,晚上他喝多后哭了。”祁硕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但不能看不起我……”祁硕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警校滑档的高考是家里所有人的耻辱,但祁正涛在最后给了他唯一的期待。

祁硕重新抓了几个冰凉的栗子在手心攥得很紧,“林琛,我挺废物的。一点破事我能磨磨唧唧好久,总想不明白。”

于祁硕而言,爱和恨是最简单明了的,恩情不一样。

祁正涛和梁春华养大了他,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都有一份杂乱并且理不清的养育之恩。

恰如汹涌的潮水能偷偷掩埋住沙滩上的一切裂痕。

等下一次落潮,那种能让精神撕裂的情绪又重新浮于干枯的海岸。

如此反复,摇摆不定的、被浪撕扯冲击的,也只是岸上的他而已。

林琛胳膊搭在祁硕的肩上,把人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导致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祁硕看向林琛,路灯的光照在他的发丝的雪花晶莹剔透,眼中透露着无比的真诚。

祁硕点点头,“我挺没脑子,遇到事第一想法总是想着怎么打架,挺神经病的。”他伸手捏了一下林琛被冻成一绺的头发,掰起来脆脆的,“估计以后能好点吧,他们也离婚了,我应该能解脱,应该能。”

“都这么地了,不能更倒霉了。”他短暂扬起嘴角自我安慰着。

林琛慢慢听着祁硕这乱七八糟的解释,今晚的他见识了太多面的祁硕了。

悲伤的,无助的,愤怒的,疯狂的。

他下意识的拥抱是带着贪心的,并且他想要的不止拥抱。

他很乐意当一个朋友的倾听者,但这个人是祁硕。总给他一种靠得越近,越是得不到的感觉,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林琛掐了烟推了推祁硕,“祁硕,发现一件事没?咱俩好像走远了。”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半天听我闲扯废话了。”祁硕打开手机打车软件,“打个车吧,回学校。”

“现在这个点,估计不太好打车,你试试吧。”

祁硕的手机屏幕在黑天里亮着一直等着滴滴,等了五分钟,没有司机接单。林琛又拿他的试了一遍,过了十多分钟,依旧打不到车。

林琛说:“这个点,这么大雪,司机基本都回家了。”

祁硕甩了甩头上的雪,“走回去有可能吗?”

林琛用手帮他拍着落在衣肩上的雪花,“没多大可能。这里离学校六七公里呢。等走回去,咱俩得冻成僵尸。”

祁硕问:“那这儿离你家多远?”

“那也得四五公里。”

祁硕又看了眼天气预报,这雪得下整整一夜。他转身看了一圈周围,指着前面一栋商贸大楼说:“前面是不有酒店?开个房住一晚吧。”

林琛有点恍惚是不听错了,“啊?”

“怎么了?”

林琛略显尴尬搓了搓鼻头,他也不是没和朋友一起住过,但毕竟对象不一样。林琛眨了眨上霜的眼皮勉为其难地答应:“没事,行。”

进了酒店登记时,好巧不巧前台告诉他们标间没了,只有二九九的大床房了。

祁硕看向林琛,他倒一脸无所谓,“有的住就行,三百块钱,大冷天的咱俩一块凑合一晚?”

“昂,行,都行。”林琛木讷地应承,“我都行。”

祁硕登记好后拿着房卡在林琛眼前晃晃,“十一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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