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衍其实听过自己父母的故事：圈中的谈论，长辈的闲聊，母亲的回忆，再加上一点小时候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拼凑起大半，今日再听乔母提起，感觉似乎离当年的两人更近了一些。

圈里面的说法大概是两个年轻人在大学里对对方一见钟情，从此坠入爱河，到了合适的年龄后两家人吃了个饭就定下婚事，结婚后很快有了孩子，是段佳话。

“听这些，”乔母的语气里好笑中夹杂着不屑，“那时候是你爸追的我，我最开始没有答应，是不是没想到？”

乔父说自己最开始注意到乔母是因为“不着急”这个外号实在威名远扬，甚至自己出去打比赛时都有对面辩手冷不丁冒出句“对方‘不着急’辩友”。这叫一向斯文板正的乔父也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四处打听自己这个外号的来源。

“然后他就约我在学校南面教学楼底下见，问我为什么给他取这么一个外号，我就实话实说了。”乔母微微摊了一下手，“你爸有点不乐意，我没办法，就说给他在图书馆占座当赔礼了，那时候快期末了，座位特别难抢，要起很早才能抢到，我平时都是在宿舍复习的。”

结果约定的当天乔母没起得来，是乔父自己占的座，顺便还发消息给乔母，说我到图书馆了，你给我占的座位呢？

“我觉得你爸有时候嘲讽起人来也挺厉害的。”

女生姗姗来迟地赶到图书馆，不好意思地拉开椅子向男生小声道歉，双手合十的时候疯狂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把闹钟按掉继续睡，这下倒好，明明是自己要占座给人赔礼，结果反倒是被赔礼的人占到了座位。

乔母面无表情地说，“然后你爸给我也取了个外号，说我叫‘慢得慌’。”

乔衍忍俊不禁。

乔母不服气，说明天我多定两个闹钟，绝对起得来。

第二天乔父坐在座位上写完了小半套卷子，乔母才拎着咖啡到了图书馆，乔父还微微挑眉，说你是不是手机忘充电了？嘲讽功力十足。

一来二去两人也习惯了结伴在图书馆学习，乔父邀请乔母去看自己的辩论赛。乔母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就跟乔父说可以让你在话剧社打打下手，一句话让乔父评价为妄想榨取劳动力的可耻嘴脸，气得乔母在递给他的咖啡里加了一大勺盐，看着人被咸到眉毛拧在一起才算完。

“你爸说他那时候在追我，我只能说最开始真看不出来。”

乔父第一次筹划告白的时候，买了个漂亮的水果蛋糕，跟店家商量了把纸条放在蛋糕胚里，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乔母吃完。

但是乔母对芒果过敏，蛋糕吃到一半，进医院洗胃去了。

“你爸还说他知道我去医院洗胃的时候还担心说总不能是自己写了告白纸条把我恶心吐了吧，”乔母顿了顿，“知道了真相也没好到哪里去，谁叫他自己的信息素就是芒果味儿？”

乔父到医院看望乔母，被当事人开玩笑地指责试图加害，一着急就把原计划透露了个干净。说完大半才反应过来，病床上的人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个消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各自别开脸去。乔母才意识到对方这阵子原来在追求自己，坦白说自己很意外，确实没往这个方向想。

说到这儿便是委婉地拒绝了，乔父也明白，于是放下手里的果篮叮嘱面前的人谨遵医嘱后就回了学校。两人的关系也就短暂地带上一点尴尬色彩，之所以说是短暂，因为蛋糕这事没过两天学校就放了假，而放假没多久两人就在圈里的一个晚宴上遇到了。

你说难得见我这么淑女规矩地穿裙子踩高跟，我说这些人不清楚夸你文质彬彬但我清楚你本质就是个爱嘲讽人的“不着急”。

乔父则忍不住反驳道：怎么又叫人外号，你这个“慢得慌”。

晚风拂过阳台，两个躲清静的年轻人对视一眼开始忍不住笑。身后是衣香鬓影、推杯换盏，眼前是繁星闪烁、草木青葱。于是乔母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跑吧，任他们聊去。

率先离开晚宴的不是灰姑娘，追寻足迹的也不是王子，是“慢得慌”和“不着急”。

“然后你爸那天问我，可不可以继续追我，我跟他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乔母抿了一口茶感慨道，“现在想想真是亏，他后面第二次给我告白我就同意了，早知道哪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他。”

恋爱之后是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乔父入职乔氏，乔母成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小而精致的店面有时候会被乔父故意揶揄是以公谋私，被揶揄的店主则会小小地翻一个白眼，说，怎么，给你设计衣服就是无用功是吧？我明白了，下次不给乔总设计。接着乔父就会举手投降，去买一个没有芒果的水果蛋糕作为赔礼。然后乔父会认真倾听乔母又设计了什么新的衣服，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说我下次去接受采访就穿这身过去，相信乔母这次的新款肯定会受顾客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