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105)

作者:非天夜翔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给他机会解释,先原谅他。

也许某一天张宇文会突然间不再爱他,届时也可以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再一脚踹了他。

至少现在,张宇文放不下。

这个夜晚,江东全市的花灯都亮了起来,从江南到江北,流金江两岸尽是闪烁的灯火,映在江水之中,犹如仙境宫阙。

霍斯臣来了,他把车停在江湾路七号外,走上前,站在门外,像个被罚站的小孩般犹豫不决。

此刻,其他人正在严峻的房间里低声又紧张地谈论着——人生大抵充满煎熬,张宇文在床上煎熬、霍斯臣在门外煎熬、严峻则在楼下煎熬。

“他睡了吗?”严峻紧张地问。

“没有。”常锦星答道:“我看了下房间的门,开了条缝。”

“你去吧。”陈宏推了下严峻,说:“去和他聊聊。”

严峻大致从室友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在这时,他反而鼓不起勇气去安慰张宇文。

严峻焦虑地说:“他现在肯定想自己一个人静会儿。”

“你去吧!”常锦星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上啊!”

“不好吧。”郑维泽说。

在经验丰富的常锦星的撺掇下,严峻本来差点就要去陪张宇文了,听到郑维泽这话时,心里的道德在作祟,又十分犹豫,陈宏想了想,说:“你就敲敲门,问一下?”

室友里头,常锦星是严峻派,他见过泡温泉那天夜里霍斯臣抱着张宇文大哭的场景,作为花言巧语的渣男,直觉告诉他,霍斯臣一定有什么事在欺骗张宇文,今天发现了果然如此,而他也是与霍斯臣关系最生疏的一个,反而与严峻是好朋友,他坚定地站在严峻这边,觉得他俩很合适。

郑维泽则是霍斯臣派,因上次霍斯臣救了他,否则他就要在江湾公园被直男揍成猪头,至少现在对他仍有感激,不愿意看到他不清不楚地被送上断头台,与张宇文这么快就玩完。

而陈宏呢?他是最举棋不定的一个,先前他支持严峻甚至觉得严峻应该去撬墙角,他和张宇文更合适,霍斯臣则长久不了;然而今天过后,他又觉得霍斯臣比严峻更可怜,对这位兄弟产生了几分同情,也许他是个圣母派,看谁境遇更惨,心中的天秤就倒向谁那一方。 他把严峻与霍斯臣的友谊摆上去再三衡量:霍斯臣办了他的会员卡,借了他一件约会用的西装外套,请他吃了两顿饭…… 但办卡是购买他的健身课程,这属于等价交换不能算在其中。

严峻则为陈宏参谋了恋爱,帮他设计了健身房的运营模式,请他吃饭喝咖啡与烧烤,他们还睡过一张床……

“叮咚”门铃声响。

所有人安静。

“宇文。”霍斯臣的声音在门外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说完就走。”

常锦星:“先别去开门。”

严峻的表情相当复杂。

“怎么能这样?”郑维泽说:“锦星!”

郑维泽责备地看着常锦星,但顾及严峻,他没有多说。

陈宏现在相当的为难,严峻叹了口气,然而他觉得今天室友们转述的这件事,实在太荒诞太离谱了,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还是最恶俗最狗血,已经鲜少编剧会使用的那一类。

门铃又按了一次,但张宇文没有下来开门。

常锦星又说:“要让宇文自己决定。”

“宇文愿意听解释的话。”陈宏的天秤最后缓慢地朝着严峻倾斜,说:“他会自己下来开门,对不对?”

众人再次沉默,听见霍斯臣按了好几下门铃,最后重归安静。

“他已经走了。”常锦星说:“严峻你快去,什么也不用说,只要坐在他身边就行……”

“不,没有走。”严峻走到窗前看了眼,说:“车没有开走,他在外头等着。”

郑维泽终于忍无可忍,拉开房门,出去为霍斯臣开门。

霍斯臣正坐在江湾路七号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听见开门声时马上起身,待发现是郑维泽,只是点头,说:“谢谢,对不起,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

“跟我没关系。”郑维泽说:“不用朝我道歉,你该朝宇文道歉吧。”

霍斯臣脱了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上楼去。

“他很惨啊。”郑维泽回到严峻房间里,朝他们说:“本来今天他来请我们吃饭,结果还在朝我道歉。”

常锦星说:“这倒是像宇文请客呢,他信用卡要是刷爆了,还不是要宇文帮忙还钱?而且今天帐单还是严峻付的!”

郑维泽社会经验不足,不知人心之险恶,被常锦星这么一说突然发现逻辑似乎也通,说好请客的霍斯臣提前跑路,最后这顿饭反而是匆匆而来的严峻刷卡买的单,一下连服务费刷掉了他六千,把陈宏的帐也一起付了。

严峻什么也没吃到,还搭上六千块钱,现在饿着肚子想追求他暗恋已久的张宇文,自己还在旁边使绊子,把他的情敌冒冒失失地放了进来…… 郑维泽开始内疚了。

“对不起。”郑维泽快哭了,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

“没关系。”严峻答道:“你做得对,我也不想这样。”

常锦星把门开了一条缝,意图听下楼上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了,根本听不见。

张宇文侧躺在床上,霍斯臣进了房间,在床边的转椅上坐下。

张宇文只开了一盏台灯,卧室里大部分是黑暗的,但落地窗外,江湾路所有的彩灯都在闪烁。

霍斯臣沉默良久,而后叹了很长的一声气。

“对不起。”霍斯臣说:“但我想解释,只想恳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张宇文背对霍斯臣,没有回答他。

霍斯臣等不到张宇文的回应,打开了文件袋,略发抖的手抽出一叠文件,递给张宇文。

“这里是我的离婚诉讼协议。”霍斯臣说:“先前这段婚姻的情况,上面有详细的说明,底下有法院的盖章,以及我的债务明细和离婚的原因,在网上可以查到判决书,都是公开的,我本来应该早点过来,但我回家取它,稍晚了一会儿,路上又堵车。”

张宇文回头看了霍斯臣一眼,又继续玩手机。

“先坦白我的情况吧。”霍斯臣很冷静,说:“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我不会再欺骗你了。”

“你说吧。”张宇文答道:“现在我相信你。”

霍斯臣“嗯”了声,说:“我从小就不受父母宠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历……”

“没有。”张宇文答道:“我是独生子,而且没有被父母抚养长大。”同时心想,你现在要开始卖惨了吗?

霍斯臣:“就是有两兄弟的家庭里,父母总会不受控制地偏心其中一个,在我家是我哥哥,他比我优秀,也比我聪明。 感情朝着他汇聚,就像马太福音里所说:但凡有的还要给他更多,使他丰足有余。 没有的,连他仅有的那部分也要拿走……”

“…… 说这些不是想博同情,只是告诉你,我的一些决定是为什么。 就像你告诉过我,你在写小说时,每个角色的过往、背景、经历,共同决定了他在一些重大事件上的决定…… 我哥哥叫霍斯廷,他考上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而我在加州读了大学,父母希望我去华尔街,但我办不到,我不像哥哥优秀,所以我决定回来发展,我在江东念了研究所,研二时参加同学聚会,与我的小学同学吴佩锋决定合伙创业,用他家里的资源开办一家外贸公司。”

霍斯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张宇文:“我在听。”

霍斯臣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有一些股份,最初我希望让这家公司上市,实现财务自由。 不少人觉得我像个高富帅,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个书呆子。 我没有多少人生目标,也不知道未来该往哪里去,江东是我相对熟悉的环境,至少在这里我生活得较为自在。 我对恋爱、家庭毫无想法,念初中与高中时我喜欢过女孩子,都是华裔,她们很中性、活泼大方,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同性,这几段恋爱也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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