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17)
作者:晓棠
“需要观察半小时,”南弋说,他转头瞅了瞅急诊人满为患的走廊和邵禹蹙起的眉头,“要不去我办公室,还是车里?”
邵禹想了想,这个时间点,南弋办公室估计还有其他的值班护士,他待着也怪别扭的,不如去车里。
“我去车里等会儿吧,到点就直接开走,不折腾了。”
“好,”南弋同意,“你在车里等我,我上楼拿点儿东西。”
“你不用陪我等,”邵总格外的善解人意,虽然语调还有点儿小傲娇,“折腾一晚上了,你先回去吧。”
南弋微微侧首打量他,“我像是不负责任的渣男?”
邵禹蓦地犹如被踩了尾巴,“又不是你挠的,你负什么责?”这人真是顺杆爬的性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会是朋友开了个玩笑,他就上心了吧?邵禹自顾自地脑补,如临大敌。再说了,他是纯爷们,就算喜欢男人,也绝不是需要别人负责的弱势一方。
南弋乐了,“开个玩笑,你急什么,真是小孩脾气。我陪你等到观察时间结束,你先去车上吧,我拿个药膏就来。”他办公室里有中医科室自制的祛疤膏,据说效果不错。前两天吴乐乐去要来抹痘印的,拿多了,分给他两盒,正好还没试过。
邵禹反应迟钝了两秒钟,南弋已经走出去好几步,头也没回地背身摆了摆手。
“说谁小孩?”邵禹自言自语,莫名不爽。
他来到比白天空荡了许多的停车场,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半个小时呢,挺无聊的,他刷了一会儿手机,往医院大门口瞄了四五次。后来,干脆放倒一半座椅,闭目养神。以至于,等南弋拿了药膏下来,他已经在没上锁的车里睡着了。
南弋轻手轻脚的拉开副驾驶一侧的门,坐上去,从里边落锁。晚上院里为了节能,通往国际部的电梯只保留一台,他又在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之前来不及拿的笔记本电脑,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但满打满算也就十来分钟,这人也是心够大的。南弋颇有点儿无奈地觑着邵禹仰躺着的姿势,清朗的月色洒下来,将对方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晕染得柔和了几分。不得不说,这人长得是真好。堪比男模的身高比例,肩宽腿长,一张脸帅得锋芒毕露。就算是直男,估计也忍不住多看两眼,何况他这个天然弯。
南弋一贯对自己很诚实,答应邵禹提出的所谓交往,至少有一半是源于对方赏心悦目的硬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什么好否认的,但也仅此而已。就好像在展览中见到唯美的艺术品,禁不住驻足观赏一会儿,却并没有产生占有的欲望。在感情乃至生理需求方面,南弋向来洒脱,不会为难自己,更不愿强求别人。他能够看出邵禹的挑剔与傲慢,虽然不至于反感,但也没兴趣挑战。对方显然对他没有多余的想法,他也无所谓。
直到今晚之前,南弋都抱着这种无可无不可的随性态度。但这一刻,他大概在不在乎之余,萌生了一丢丢好奇。他有点儿困惑,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和经历,把这位小邵总塑造得如此矛盾且别扭。明明是挺好相处挺热忱的软芯子的一个人,非要给自己罩上矫情苛刻的壳子,跟人打交道习惯性隔着一层虚伪的礼数。年纪轻轻的,偶像包袱太重,累不累啊?
他天马行空地思索了一会儿,观察时间到了。邵禹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呼吸渐趋平稳,睡熟了。南弋在把他叫起来和让他再睡一会儿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现在天气不冷,他将后排座椅上扔着的西装外套够过来,盖在邵禹身上。自己打开手机,正好回复邮件。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南弋也闭上眼,眯了个把小时。他天生睡眠少,只要不是连续熬夜,问题不大。而且只要插空补上一小觉,精力恢复得特别快。用导师的话来说,就是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干这一行。
南弋在凌晨三点多醒过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了热点,继续处理工作。院里下个月要负责接待美国AACC的交流团,年底还要配合卫健委主办的世界卫生日活动,这些都陆续转到南弋手里,够他忙一阵子。
清晨第一缕朦胧的晨曦毫无预兆地砸下来,邵禹微睁双眸,茫然地眨了眨,又阖上。他睡得很沉,导致醒来的瞬间呈现短暂的迷惘无措,不知身在何处。他回忆了片晌,复又掀开眼帘睨向身侧。南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手下娴熟地敲击着键盘。从这个角度审视过去,能看到南弋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实话实说,虽然见过几次面,但邵禹实际上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南弋的相貌。由于第一印象差劲,后续他也提不起兴趣。所以,现在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居然有点儿新鲜感。
南弋明摆着不是他喜欢的小白花类型,肤色不白,骨架健壮,眉眼也不精致。但他轮廓深邃,眉毛浓重,鼻梁高挺,是很硬朗正派的长相,看多了,还挺顺眼耐看。尤其是现在,南弋坐姿端正挺拔,心无旁骛神情专注,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温文成熟的气质。
是谁说的,认真工作的男人格外有魅力来着?
邵禹神志苏醒,身体懒懒地不想动,就这么安静地又躺了好长一段工夫,直至他余光扫到腕表上的时间……
六点二十五分,他居然睡了五个多小时!而旁边的人等了他大半个夜晚,一声不吭。对比自己之前的刻薄计较,一股无地自容的挫败感席卷而来,邵禹想给自己一巴掌,长睡不醒得了。
“醒了?”南弋开口,目光仍旧落在电脑屏幕上,“我还有二百字结束,稍等。”
邵禹讪讪地,“不急。”
“饿了没?”南弋问。
邵禹还没等撒谎,不争气的肚子咕噜一声,不打自招。
南弋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要不要带你去吃早饭?有家豆腐脑油条不错,还有小笼包。”
邵禹放弃挣扎,蔫了吧唧,“我不吃医院食堂。”
“毛病,”南弋笑叹,“不是食堂,不过也是街边小店,你要是吃不惯……”
“有什么吃不惯的,”邵禹打断他,“我有那么不接地气吗?”
南弋严肃地点了点头,“有。”
邵禹气结,幼稚地反驳,“没有。”
也许是一晚上在车里睡得没有不舒服,亦或许是清早的阳光与温度令人身心舒畅,总之,封闭空间里的气氛暖融融的,令人心也不知不觉地软下去三分,说不出扫兴的重话。
“你早上几点上班?”南弋问。
“八点。”邵禹随便回答。严格来说,没有人规定他的上班时间,他只是比较自律而已。
南弋扣上电脑,“那咱们动作快点儿,你还得回家换衣服吧,别迟到了。”
邵禹把座椅调回原位,“我车上有备用的衣服。”
“那去我家换?”南弋随口一说。
邵禹没有立刻回答,南弋转过头看他,“没别的意思,你介意的话,我带你去院里找个空房间也行。”
邵禹倒打一耙,“我介意什么,你想太多了吧?”
南弋纵容地笑了笑,“行,我的问题。”
“快点儿,饿死了。”邵禹跳下车,多少有点儿那么欲盖弥彰的意味。他在走到后备箱拿衣服袋子的两分钟里,自我催眠,一起吃早饭是因为实在太饿了,去南弋那里换衣服是为了节省时间,即便他的公寓就在公司对面,也没有这样的安排方便。
南弋带邵禹吃的早餐摊就在他租住的小区门口,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一锅一锅的早餐蒸腾着热气,人来人往没有座位,他们干脆打包带上去吃。
从没有安保的小区大门进来,一路绕过老旧的小花园,爬上三楼,邵禹的目光克制地打量,有善意的新奇与淡淡的怀念,没有嫌弃。这样的环境他也住过两年,当时觉得丧气难熬,后来回想起来才恍然意识到,其实那好像是他将满三十年的人生里,离传统观念中“家”的概念最近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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