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懦弱、胆小，并且自私，也自卑。所有的这些，都被草草地冠以“为牧阳着想”的名号，化成盾牌，把牧阳推开。他的确也真的担心牧阳会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受到伤害，但这一点被他无限地放大，以至于忽略了他内心真正的渴求，也封锁了他那仅存的一点点勇气。

他想到那天秦文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虽然这个社会挺现实的，但我觉得人有时候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

第10章

牧阳在家里的这段日子，将“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深深切切地体会了一次。父亲的谩骂与殴打暂且让他承受得住，真正的痛苦是每日都要面对母亲哭红的双眼，和她每天苦口婆心的沙哑着嗓子的劝导。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开始绝食，在某一天饿到胃疼发了烧晕过去，再醒来时依然是母亲那双布满血丝的伤心的眼睛。

牧阳闭上眼，心想如果可以再晕一次就好了。

他何尝不心疼父母呢，只是他不能妥协，绝对不能妥协。他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去面对他们的痛苦，只好选择了逃避。

但妈妈却开口叫他：“阳阳。”

牧阳没有反应。

“你说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好，我们同意。”

牧阳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因为身体太虚弱，只好慢慢地往后躺了一下，努力用胳膊撑着身子。没等他问，妈妈又说：“但有一个条件。”

牧阳眼中刚亮起的光又暗了下去。

“阳阳，你的付出和努力，妈妈都看到了。但是妈妈希望你明白，只要是爱，不管是男的和女的，还是男的和男的，如果要在一起，那都是两个人的事情，是双方的事。就算你这么喜欢他，可他也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他愿意和你一起面对那些困难和流言蜚语吗？你这次回来，为什么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面对？你也许没有告诉他你去做了什么，但他给我们发消息打电话，我们都没有回复，他那么聪明，一定早就已经猜到了你是回来和我们摊牌的。可你看看，他回来了吗？”

“妈，小叔他……”

妈妈摆了摆手，做了次深呼吸，继续说道：“我最后再给他五天的时间，到过年那天，如果他还没有回来，说明他不愿意这样为你付出，他不敢。你再怎么喜欢他，也要清楚这一点，然后放弃，明白吗？”

牧阳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忙问道：“那要是他来了呢？妈是不是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妈妈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那我爸……”

“你爸那边我会去和他说。他到底也是疼你的，哪个做父母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幸福呢？但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都是在他会来的前提下。所以啊，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再这么不珍惜自己了，不要再让爸和妈担心了。”妈妈抱着他，语气中又有了哭腔。

牧阳紧紧抱着妈妈，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也哭了。他像是打了场胜仗，好像他为了裕城跋涉了很远的路，排除万难，最后发现，最重要的一环，就在裕城的身上。

那五天牧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无时不刻不在等门铃响起，也总是坐在窗前往下看，在人群中搜寻那个人的身影，也找了个本子撕着玩儿：“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

他不会来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鞭炮声衬得这个家里格外的安静，牧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牧阳爸和牧阳妈坐在沙发上叹气。

裕城没有来。

小叔最终还是没有战胜心里面的顾虑，牧阳想着想着，带了丝愤恨，难道他在小叔心里依旧敌不过那些世俗的东西吗？

那一夜他直到凌晨才抵挡不住困意睡去，第二天却是早早的就被吵醒了。

是门铃声。

炮竹声还在窗外响着，但是这门铃声依然听得真切。

牧阳飞跑出去，妈妈已经开了门。

那个人，那个他朝思夜想的人，正风尘仆仆的，跪在门外面。

第11章

后来牧阳问起裕城那时候怎么会一大早就过去，哪班车都没有那么早的时间啊。裕城说其实过年的那天晚上他就到了，只是临到门口他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说大过年的他过去都实在不太好，怎么也要把这天避开。可他又太着急，总觉得再不尽早可能就要真的失去牧阳了，索性就直接在门外过了一宿，天刚刚亮了，就摁响了门铃。

苦尽甘来的桥段，终于也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十五的晚上，他们出去看灯。回来的时候牧阳非要拉着裕城到结了冰的河面上去走。有人放起孔明灯，裕城边走边抬头看，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落入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